玲珑雪霏记忆中最后那晚的月凝湾,冷冽、肃杀,月血色的裳,风赤红的眼,一轮清辉被刀光映衬的血红,湖水波动间带起的刺鼻铁锈味,和唇齿相触的微温。
以及……拢着月光而来的度慧上师。
禅杖隐隐透着金光,漂浮在周遭的晨曦,温柔地亲吻着她的侧脸,行者彷佛永远不会睁开的眼睛,在「望」向这里时,微微掀开,总是慈悲悯人的表情微微动容。
玲珑雪霏躺在风逍遥怀里,低低自语:「吾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做…明明…….但是吾…但是吾……想做回一次自己。」眼神转向踱步而来的行者,玲珑雪霏颤抖着举起手,迷蒙的眼神中,是那不变的温暖光晕。
度慧上前几步,拢住那冰凉的指尖,眼角滑下清泪,那双血红的双眸,因为凄恻的泪光显得妖异,却又透着圣洁微芒。
「檀越,贫尼在。」
「汝在啊……。」游丝般的呢喃,彷佛融在空气中的水气,飘忽不定,又像雪晶,一触即碎。
「是的,贫尼一直在。」说着,手上结出菩提法印,迎向狼狈爬来的无情葬月,无情葬月感觉脑中一清,一切都变得明晰,本该高兴的一件事,无情葬月却高兴不起来,只是执着中带着狠劲地往玲珑雪霏的地方爬去。
度慧不曾回头看一眼,也不在意风逍遥戒备错愕的姿态,她只是专注在尽力稳住玲珑雪霏伤势,彷佛沉淀着陈旧血ye的双眸,深深凝视眼前苍白的面孔,不曾或离。
玲珑雪霏不由满怀欣喜又哀伤地笑了下:「上师……吾一直觉得…….像吾这样的人…不配得到救赎…现在……吾有资格了吗?」
行者闭目轻诵一声佛号:「一直都有的,檀越。」
雪霏听着上师一直不称呼她的名,凄恻的声音微抖:「为何一直不肯…喊吾…盈曦?吾是……盈曦…不是别的谁……只有一个盈曦……。」
度慧闭目深吸口气,再睁眼,眼中的情感止不住流泻,轻颤着唇,将玲珑雪霏自风逍遥怀里接来,小心翼翼的让玲珑雪霏轻靠着自己的肩窝,不稳的灵光,是强撑着给雪霏稳定伤势的后果,刺目的鲜血不断自那苍白的唇滑下。
「盈曦…汝……得到自由了吗?」度慧看着那被冷色的月光衬得更加苍白的脸,用身上一尘不染的僧衣,拢住那泛冷的躯体,鲜血蜿蜒其上,与金丝交缠在一起。
「是的,吾从未有过如此……轻松过。」安详闭目,为终于确定那佛前座下弟子的心意,玲珑雪霏放松的微笑。
行者叹息,侧脸贴着女子冰冷的面容,雪色的发沾上凌乱的血迹,她却不曾在意。
「吾是坏人……到现在…也只想着…上师心里有吾这件事。」
「佛会原谅汝的。」
「上师呢?」
度慧沉默一阵,只轻声说:「无妨。」
玲珑雪霏轻轻睁眼,深深凝视着上师姣好庄严的面容:「度慧…别救吾了,好好过吧…最后一次…….度吾可好?」
行者不住哽咽,唇贴着洁白的额轻蹭:「一切执着…皆是苦,贫尼…亦如是。」
玲珑雪霏再也支撑不住,陷入祥和的梦境,唇边的笑是她不悔的最终。
度慧上师在感受到怀中人气息具无时,纤瘦地身躯一僵,口内强压的鲜红,再也压抑不住。
她凄厉的喊:「盈曦!」
风吹过竹林,发出萧瑟的低鸣,哽咽吞声渐急渐短,行者流着泪,珍惜的把人拥进怀里抱起,侧首向沉默落泪观望她们二人的风月致意:「抱歉…请容贫尼与檀越单独相处一个时辰。」
说着便不容拒绝的往竹林深处前进。
挺拔的背影,却总有着诸多苦难加身,清冷的气息仿佛与世界隔离,寂寞萦绕不去,哀戚常随其身,悲伤不足以形容此时的她,随着雪融,行者仿佛也剥离了什么,只知道某种羁绊...不会随之逝去。
度慧闭上那妖异的双眼,慈悲度世的气息又袭上周身,她踉跄着却仍然不肯屈身,略带失神道:「一个时辰后...…檀越仍然是汝们的......盈曦。」风中隐隐传来幽幽的佛语。
在生命的最后,盈曦才发现原来上师心里一直有着她;在生命的最后,盈曦才知道度慧一直不愿说出口的情感;在生命的最后,盈曦明了行者一直把盈曦放在一切之上。
或许不是爱也可以,或许是在意就可以,但终究将有一个纯粹无垢的心伴随着她离去。
死去的人将自由的融于风中,留下的人则将自囚于思念中。
背在身上的佛枷是行者不曾言明的心意,喃诵佛语的口是渴望自度度人的心。
白雪轻盈降下,沐浴着晨曦,行者托钵,晶蓝色的流苏轻轻晃动,佛者仔细地将其放置在靠近胸怀的地方,修长的手有意无意间护着那小小的饰品,有佛子一人想带着被困锁半生的灵魂行遍天下,带那灵魂自由的流浪。
禅音渺渺,金色的晨光温柔亲吻那庄严面容,佛者将帽沿拉下,感受着冰雪的温柔,持着慈悲悯人的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