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隔三天之后,紧跟在宋荨的家人身后,终于没有任何间隔得,再次看到了这张脸,卓笺颤抖着手抚向宋荨的脸颊,细细地端详着眼前阖着双眼躺着的人的眉眼,她很想抱抱宋荨,想帮宋荨暖一暖冰冷的身体。宋荨是那样怕冷的一个人,现在却躺在这样冰冷的地方,她该有多难受啊。想到这些,卓笺的心就一阵阵地揪痛,她已然半弯下去的身躯却终究还是被跟在她身后,红着双眼的谢思蓝搀扶了起来,随着前方已经告别过的人一排排地站在了告别厅的中央,面对着宋荨的遗体,等着所有亲友瞻仰完了宋荨的遗容之后,再次鞠了三躬。
遗体告别仪式完成,等候在告别厅侧门边的工作人员走近了冰棺,开始整理周围的摆设,司仪用话筒交代了需要几个亲属跟进火化间,其余的亲友可以在烧纸供香后,在休息间等候骨灰之后,工作人员便推着冰棺从侧门离开,卓笺挣开了谢思蓝的手,跟着冰棺一路来到了火化间的隔间里。
工作人员在叮嘱了家属,将死者的外衣衣扣解开,一应的金属配饰都最好摘下之后,便站离了冰棺。卓笺上前帮着宋妈妈一同解开了宋荨的衣扣,看到了那条自己亲手为她戴上的护身符项链,她含着眼泪望向了站在宋荨右侧与自己面对着的宋妈妈。
宋妈妈也是脸颊挂满了泪水,察觉到卓笺的视线后,了然地冲她微微点了头,卓笺再没有迟疑,解下了宋荨脖子上的项链,顿了顿之后,放进了自己羽绒服的口袋里。
她想留一件宋荨贴身的东西,她需要。
整理好之后,站在宋妈妈身后的宋颂走上前来,将母亲扶去了一旁,工作人员这才走近前来,准备将遗体推往里间火化,冰棺推动的瞬间,卓笺尚未来得及收回的左手触到了宋荨冰凉的左手,她下意识得便抓紧了宋荨即将脱离自己的手指,正恍惚间,却仿佛听到了宋荨微弱的声音,于是她上前一步,按住了冰棺边沿,惊疑不定道:“等等!宋荨在说话!”
话音刚落,几个推着冰棺的工作人员都顿住了脚步,宋妈妈和宋頌也停下了抽泣,整个空间都静谧了下来。
大家愣怔过后,都不约而同望向了冰棺里躺着的人,宋頌甚至扶着宋妈妈,迫切地挪步到了冰棺的另一侧。等确认了躺着的人双唇阖着,并无任何生命迹象之后,几个工作人员露在口罩外的眼睛,都闪过了一丝不耐,没有人注意到卓笺的手握住了宋荨的手。工作人员终究还是温和着语气劝解卓笺,“家属,时间不早了,遗体该火化了,再拖下去,过了12点,你们就得重新安排遗体火化时间了......”
宋頌是知道家乡这边的殡仪馆迷信,过了中午12点,怕有一些不好的现象发生,便不会再火化遗体的潜规则的,此刻听完了工作人员的话,她扶着泪流不止的宋妈妈让开了路,也帮着劝道:“卓笺,让荨儿走吧......”
“姐姐,阿姨......”卓笺再次上前一步,紧了紧手中握着的僵冷的手指,含泪看着隔了一副冰棺,站在对面的宋妈妈两人,一时也说不出别的话。只是,想到宋荨即将要被推进去火化,这个自己偷偷爱了10年的人,在这世间存在过的最后一个证明,也将化为灰烬,卓笺无语凝噎。她眷恋不舍地端详着宋荨仿佛在安睡的脸,突地想到了昨晚的短信,连忙开口道:“还有一个人在来的路上,宋荨想见她的,阿姨。”说着,又将恳切的眼神望向了工作人员。
宋妈妈已然捂着嘴,泣不成声,宋頌只看着卓笺点了点头,便赶忙扶着母亲向外走去,几个工作人员见状,看了看时间,也只好说:“家属,现在马上11点了,等到11点半好吧,不能再晚了。”
见到卓笺点头之后,几人便退了出去。卓笺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从昨晚给甄芷发过短信后,她便一直守在宋荨的遗体旁边,也没想起来看手机,现下看到并没有显示任何未读短信和未接来电的手机屏幕,她苦笑了一下,便将手机放回了口袋里,空出的右手抚上了宋荨的左脸。
甄芷还是没有回应,卓笺却并不埋怨她,9年的时间里,一切早已物是人非,甄芷的不回应纵然狠心,但毕竟她也早已结婚生子,若然她如今只当宋荨是个陌生人,那么不回应,倒也无可厚非。卓笺懂得了她的态度,便也不再打扰她,只是仍旧替宋荨觉得难过,更因为自己没有帮宋荨达成生前最后的愿望,而有些神伤。
古语有云:“见所见,所见非真见,闻所闻,所闻非真闻。”可千百年来,这世间,又有多少人真正领会了这句话的含义呢?多少人关心则乱,Yin差阳错之下,只见树木,而一时忽略了,自己日积月累所看到的点点滴滴。
卓笺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了握在自己手中的,宋荨僵冷的左手背上,喃喃地说着话,浑然未觉自己的眼泪溢出了眼眶,沾shi了宋荨的无名指的指根。
“A荨,我很自责,你知道吗?”
“我爱你,却没有守护好你,哪怕作为朋友,我都不是一个称职的朋友......”
“我甚至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竟......悄悄然地对自己的生命失去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