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下来,放学后沈一庭主动留下来给班上的几个学生辅导作业,等他踏着星光出校门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没在外面吃,心里想着家里的冰箱里还有一把面条,回家打两个鸡蛋对付一下也行。
好在这个点儿已经过了晚高峰,他叫了一辆车,一刻钟之后已经回到了小区门口。
他特意让师傅在门口就把他放下来。
早就过了饭后消食遛弯儿的点儿,小区里静悄悄的,门岗处亮着一盏橘色的灯,对比起其他路灯惨白的光线,没来由地让人心头一暖。
门口停着一辆深色的摩托车,算不上新,车身已经剥落了几块漆。
和它的主人一样惹眼,往那儿一摆就足够进进出出的人盯着打量半天。
沈一庭的唇边勾起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浅笑。
他把提包从右手换到左手,一步一步走得缓慢。
橘色的灯影一晃,门岗处出来个人。
“沈老师,刚下班啊?”陈师傅喊住。
沈一庭定住步子,扭过头,“陈师傅,您还没回去呢?”
“正要回呢。”陈师傅呵呵笑了两声,背着手走下台阶,又突然想起什么事,“对了,下午到了一个你的快递,挺大一箱子,我估摸着分量挺重的”,他边说边往屋子里指,“小程给你签收的,还是到付呢,我看那邮费怎么这么贵啊,好几大百……”
沈一庭转身往门岗的小房间里走,“谢谢,我下午满课,快递电话可能漏接了。”
借着灯光一打眼,陈师傅才看清他微微踮着不能使劲的右脚,“哎呦”一声就要过来扶,“怎么回事沈老师,怎么崴着脚啦?”
他刚想说不要紧,就听见陈师傅扭头往屋里喊,“小程,下午那个包裹呢?快给人拿出来。”
地上人影一闪,沈一庭抬起的目光就恰巧和程时的对上。
程时还是一身黑衣黑裤,脚上趿拉这一双磨得看不出颜色的布鞋,插着兜站在那里瞧着他。
“发什么楞呢!”陈师傅咳了一下,“就在桌后面。”
程时转头又进了屋子,再回来时搬出来一个纸箱子,弯腰放在地上,“这不是他的快递。”
沈一庭还在借着光眯眼看盒子上的收件信息,听他这么说,抬起头来看着他。
“怎么不是,”陈师傅“啧”了一声,伸手一指,“16栋402,姓沈,这不是人家的地址吗?”
“哦,那就不是,”程时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他说他住5层”,接着还补了一句,“他还说他钥匙落天台上了。”
沈一庭一听,脸“噌”地一下热起来,
那天自己耍小聪明甩开程时的借口,全被他倒豆子一样倒出来。
陈师傅不吭声了,他的目光在两个人中间来来回回,拿捏不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沈一庭咬着下唇,还好天色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他现在又羞又怒,拿对面的高大男人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早上还殷切地冒着大雨送自己去上班,转脸竟装得连他是谁都不认识了。
还这么记仇。
陈师傅轻轻咳了一声,转向程时,“你刚来没多久还不了解,沈老师是高中老师,住16栋4楼。”
沈一庭跟着说,“程师傅,叫我小沈就好。”
可程时偏生不依不饶起来,他的声音沙沙的,落在沈一庭耳中,“住五楼,他自己说的。”
三个人之间一下又没了声儿。
沈一庭低垂着眼,从程时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他露在衬衫外面的一截玉似的颈子,莹莹泛着白光。
程时的喉结滚动了几下。
他看见沈一庭把额前的刘海轻轻拨到脸侧,抬起眸来对上他,清澈的眼睛里蓄满了温柔的笑,又不像是笑,“……那天是我说错了。”
水落石出,陈师傅得意地拿眼尾扫程时,“你看看。”
程时勾了勾自己的寸头,似笑非笑的目光从沈一庭脸上扫过,看他微微的窘色,轻轻“哦”了一声。
陈师傅也不着急着回家了,“你看,你们之间肯定有什么误解,说明白了就行……”说完又顿了一下,“你俩是不是还没正式打过招呼呢?”
沈一庭垂着头没接话,程时还追着人家放肆地拿眼光去瞧。
陈师傅也不知是真没瞧出还是假没瞧出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冲着沈一庭,“小沈啊,这是咱们小区新来的保安,叫程时。”
程时有模有样地配合着出声儿,“路程的程,时间的时。”
陈师傅点点头,接着说,“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人是个老实人,身板又壮,往后你有什么事儿啊,找他就成。”
“好,”沈一庭在对面两人殷切的目光下点了点头,指甲掐着手心才轻声轻气说了一句,“谢谢……程师傅。”
这声“程师傅”轻得如同猫叫,但程时听了就觉得哪哪儿都畅快了,就好像闷了很久的夏夜突然下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