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浙虽然叫江浙,却是上海人,生在祖籍是浙江杭州的一户富裕人家里。
他父亲是八十年代的海归,母亲是服装设计师。上头没有兄弟姐妹,只有个邻居兼发小叫蒋律的,是个人来疯,同他称兄道弟十余年,演尽了无赖纨绔的模样。
他原是十六七岁入了科大少年班,念了一年后了无兴味,只觉人生惨淡,念及蒋律的一句话,便转考去了国立汉口大学,糊里糊涂报了水利工程系。
其实并无区别,无非是别人安排了,他觉得还算可以,便定下来——之所以还算可以,是因为出生以来还没遇着让他满意的东西。别人口中的称赞都像是氪金玩家开局的赠品,显得粗黯无光——他这点子随和倒也受人欣赏,被认为是人才该有的资质。
蒋律说他是块漂亮的石头,这话他也觉尚可,他是被Jing英教育培养出来的庸人,同多数人一样,其实没有明确的人生目标······梦想。很多事家人早已安排妥当,执行不算什么难事,他自认唯一的优势便是那股淡漠的执行力,他身上容不了太多情怀之类的东西了。
大学第二年蒋律不知死活地跑过来,要和他打个赌,他欣然接受,让朋友高兴也不是什么难事。江浙不在意输赢,但要赢确是很容易的事,尤其在赌注是个女人的时候。
“哪个?”
“就内个。”蒋律朝天台比了比,女孩齐肩短发,从背侧看去身长曼丽,杏黄剪花的V字连衣裙使她更加高挑窈窕。后景是初春的珞珈山。
“不错吧。”蒋律洋洋自得。
“还行。”江浙说。
“你怎么老这样。”蒋律嘶了一声,“唉你这样的都看不上?你是不是怕她正脸出岔子?行你等着,咱可提前说好了,一学期的夜宵阿。兄弟我就先上了。”
江浙觉得好笑,轻巧地同他伸过来的手击个掌,目送他贱兮兮的背影轻车熟路地上阵。
宁希毫无疑问是个传统意义上的美人,无论从什么地方下手评断,但凡不是满怀刻薄成见的人,都很难挑出毛病。双颊饱满瑰丽,凸显直垂窄秀的鼻子,眼睛清明雪亮,从无故作的娇嗔和暗藏的打量,醇黑的发梢也让人从心底觉得爽净。若是仔细观察,能发现她有选择合贴自己的化妆品的能力,倘使有必要浓妆,也定是端方明艳,踩得了任何厅堂。
果真要说些坏处的话,只剩她嘴边忽假忽真的笑意,难以辨别出某些意图,但那也足以使他人乱神揣测。
蒋律并没有发现这比赛实际建立在不公平的基础上——他自信自身条件不输好友,但忘了在这条情感曲线上,女人的喜好才是自变量。
相较于蒋律花样繁出的套路,江浙只做了一件事,制造巧合——他实在是装模作样的好手,任何一个女孩见他的头三次,都不会对他生出败兴或恶感——这样的三次就足够了。管他是Jing心制造的偶遇还是命里注定的相逢,这时候他走到她跟前眨一眨眼,局促又真诚地问一声,“我可以喜欢你吗。”
天知道那样子多受女人喜欢。她是聪慧敏捷是愚钝不堪都没关系。这样一来就够了。
当她挽着江浙来请蒋律吃夜宵时,他知道自己输得明明白白,并发现整个学期的夜宵并不值得。
宁希的魅力在时间累积中于他眼中放大,往往他交了新女友想要证明些什么,等到了四人一块,却总是相形见绌。宁希爽朗大方,处事周到妥帖,蒋律曾说笑她是个现代的薛宝钗——这是说错了,即刻他在她手机的备注就变成了西门庆。这还是很久后江浙告诉的他。
江浙猜想她并不缺追求者,但他不愿意深入研究这码事。
“我亏大了。”蒋律打那以后时常说,偶尔两人的时候醉酒,会说的更多些。
“你这个骗子。”他用手点着江浙,“你可要好好对她。”
好好对她,不是爱她。江浙琢磨了半天,不知道他真正想表达什么。
“为什么?”他有时会反问。
蒋律瞪大眼睛,“你疯了么?她那么好,还为什么?”
他确实没觉得她好,但宁希又确实还可以。
于是他尽职尽责做他的男友,特殊日子也会有人类常见的示爱举动。情话他说得很少,因为他只盯着她看就达到效果了。有时他也疑心宁希知道那是演出来的,但转念想,假使她知道,只要她愿意相信,有什么不可呢?蒋律老帮他准备礼物,好处却让他占了,这倒使他陷于愧难。
交往近一年时宁希见到了他母亲。他母亲是个常人难以忍受的刻毒女人,这大抵受她的设计品味影响。她曾给自己设计了一双鱼尾跟的高跟鞋,鞋面嵌着黄金的厄里斯苹果。见面后她竟然意外地也对宁希感到满意。
她走后宁希对他说,“你妈和我妈挺像。”
“怎么像?”
“神经质。”宁希吐着舌头。
“你在家也和你妈这么……彬彬有礼?”
“你又笑话我,我妈和我爸早离婚了。”
“这你没提过。”
“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