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西喝醉酒了喜欢反复讲一个故事,蒋昕虽然听得都已经能够倒背如流了,但还是耐心听她绘声绘色地说了第一百零八遍。
江月西喝醉了,必有她想喝醉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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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西的父亲是警察,她从小耳濡目染,也就比寻常小女儿家多了些肝胆义气,小时候大院里里爱欺负女孩的男生,见了也要怕她三分。
话说,天子脚下,悠悠帝都,十九岁的大二法学院学生江月西初出茅庐,还是一枚正义感爆棚的明朗少女。
那天也是如此盛夏的夜,那时她趁着假期在学校附近的法律援助中心打工,回来的时候,原有社会主义的大道可走,但时间不过八九点,她不知怎的,心念一动,走了更近的一条深巷。
“一步错,步步错。”沙发上的人正经危坐,像个说书先生般摇头晃脑。这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知情的人,肯定以为她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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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巷幽深,但零散仍有苍蝇馆子在开,隐隐约约传来电视的声音,叽里呱啦,好不聒噪。她借着店铺的昏黄灯光低头走路,大概前夜下了雨,阶前仍shi,倒是像极了南方。
皇城巍峨,北方向来苍凉,没想到这一隅陋巷,竟还有如此足的人间烟火气,她干脆放慢了脚步,东品品西看看,这一家的面条看上去粗壮结实,那一家的煎饼撒葱之后香气扑鼻,只可惜自己已经吃了晚饭,于是盘算着哪日得闲可以叫上寝室里的几人一起来。
但还没等她逛完,前面便闹开了,好不刺耳。
她心里暗叹,也是,这样的陋巷,又哪有什么人间烟火的浪漫说法,不过是些小人物的艰难营生。
这边,只见三四个黑衣男人挤在一个还冒着热气的摊位前,大金链子,黑t恤,左青龙右白虎的,就差没把“黑社会”和“收保护费的”纹在脑门上。
说是凶神恶煞,倒也不至于,她小时候经常跟着她父亲在派出所值班,闹事的,吸毒的都见过。恶人也只是人。
她绕道而行,不怵,但也不想惹祸上身,毕竟好女不吃眼前亏。
此刻食客纷纷避散,有的甚至连钱也没给,她低着头走,想着到了巷口再报个警,临了却还是没按耐住,往这是非之地匆匆一瞥。
“这一瞥可就是那句,一见杨过误终身。”江月西猛呷了一口茶,拍了一下大腿。把睡眼朦胧的蒋昕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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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被为难的是个老伯,穿着件松松垮垮的老头衫,长着一张老实巴交的苦瓜脸,他此时在这几个大汉的身形下越发显得矮小,连大声开口都不敢,只在嘴里喃喃“明明上周刚刚交过...”
“说什么,大声点。”‘青龙’故意为难。
老伯瞬间噤了声,只叹息了一声,便转回到摊位,捧了个铁盒回来,正要开锁。
不想被牵扯的店铺匆匆关了门,食客早就做鸟兽散,一瞬间,钥匙撞击锁孔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吃馄饨了。”
这一声十分突兀。
灯光暗淡,在场的人此刻才发觉,Yin影里的一桌还坐了个人。他说完这句,也没急着起身,吞下了最后一口馄饨,似乎还被烫了一下,嚯出了点热气。然后他又抽了两张纸,仔仔细细擦了手,这才站起,走出Yin影。
是一张少年人的脸。干净白皙,甚至有些文弱,但唯独一双眼睛,单眼皮,上挑着,盯着人走来的样子邪门极了。
“哟,热闹啊,收保护费呢。哥哥,你们混哪儿的。您来晚了,这家我收过了,您要不换别处。大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他说这话时,那股邪气儿全收了起来,嬉皮笑脸,十足一个不良少年。
“你谁啊你。”‘白虎’一脸莫名其妙。
“哥,有话好好说。你看,我也就是个跑腿的,这上头的人我惹不起,你们也惹不起,你们就别为难我了。”
“你上头是谁?”大金链子闻言,脸上出现了一些江月西熟悉的神色。
她在警察局的时候见得多了,这是一种十分单薄的凶悍,这之下往往藏着许多的怯懦。
“哥,你竟然不知道管爷?这一片这个月都归他接手了。”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宽松t恤,此刻突然伸手,对面三人被他吓了一跳,只见这人把衣服的下摆撸了起来,露出下腹三条爬虫一样丑陋的伤疤,触目惊心。
“哥,这三条都是管爷划拉的,就因为我跟你们一样,占了他的地盘收保护费。大出血,肾拿走了一个,活不过三十岁。”
这人此刻眉目间尽是心酸,真是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这些‘黑社会’,不过是些游手好闲,色厉内荏之辈,靠着欺负老实人过日子,酒囊饭袋,皮厚脂肥,哪里真见过这见刀见血的场面。
此刻‘青龙’眼中都流露出了对这黑衣少年的怜惜和敬佩之情。
再加上此人一口一个‘大哥’,哄得对面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