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间是五点到六点，一个小时——实际上这种时间安排只存在于时间表上，它被贴在教室门外，供教育部的领导瞻仰。五点三十之前就要赶回教室，因为高三要听英语听力，做强化训练，五点四十准时由广播室开始放音频。这时候所有人必须坐回位置上，有教导主任随时巡视检查，如果哪个班级还有学生没来齐或是没有在座位上坐好，那这个班就等着被扣分处理。
教导主任，就是一班的班主任，吴伟奇。
此时吴伟奇站在门口，面上虽然只是严肃而已，可内心的火气却正在升腾。因为已经三十八分了，他们一班竟然还有两个座位空着，这是史无前例的事。
四十就要开始放听力，提前五分钟安静下来、坐好，这难道是难事？他扫了一眼教室，确定了，没回来的人就是刘佳音和白歆汝。是这成绩两次考的不错，让她们浮躁了？他不怎么用严厉的语气训斥女生，但这也不代表着女生在他面前就有特权。
四十了，录音片头欢快的音乐已经响起了。吴伟奇猛地推了一把教室门，砰的一声，铁门关上了。
班里同学面面相觑，陈志行听着那一声响，冷汗都要下来了，转过头：“我靠，老霍，刘佳音她们去干嘛了？老吴都发飙了！”
霍歧眼也未抬，“不清楚。”第一段文本已经开始了，陈志行只能赶快转过头去。
二十分钟后，听力结束，门才打开。刘佳音和白歆汝两个人走进来，神色尴尬。吴伟奇跟在她俩后面走进教室：“都看什么？题改好了？我看谁觉得自己答的不错！陈志行，你改好了？伸着个脖子学猴呢？”
教室里响起一阵窃笑。吴伟奇却更生气了：“都笑什么？有脸笑？是都不知道自己这次模拟做成什么样，答了几个分吧！霍歧！上来把数学卷先发了，从头到尾排着学号，念一个发一个，成绩也念出来！我看看你们还能不能得瑟！”
霍歧放下笔，走到讲台上。
吴伟奇示意卷子在讲台上。
霍歧翻开第一张，念：“02，白歆汝，139。”
白歆汝刚要起身，就听班主任对霍歧说了一句：“你自己的不念？”
霍歧顿了一下，重新翻回第一张：“01，霍歧，150。”
吴伟奇这才收回眼神，朝着全班说，“霍歧这次又是全级部第一，还是数学、英语、理综的单科状元。人家怎么学的，你们怎么学的，你们是比人家少了只眼还是少了只耳朵？还是老师不一样？你们自己掂量掂量！”
然后语气放柔了些，显得有点生硬：“白歆汝，你来拿你的卷子吧。”
白歆汝应了一声，低着头，上前去拿她的卷子。走到讲台前面的时候，吴伟奇对她说：“这次考的还行，还有提升空间。”
白歆汝赶紧说：“谢谢老师。”吴伟奇点了下头之后，她的心里才松了口气，走下台了。
吴伟奇看了一眼霍歧，催促他往下念。
“03，陈志行，133。”
陈志行也松了口气，不那么紧张了。幸好这次的题偏难，他也好歹还是130以上，如果连130都不到，他今天避不了被老吴捶打两下。他上台，赶紧接过霍歧递过来的卷子，看也不敢看老吴，转身就溜。老吴也没说什么，只是冷哼了一声。
“04，刘佳音，144。”
刘佳音起身去拿卷子。刚刚在门口，她已经跟班主任说明了迟到是因为她陪着白歆汝去换敷药了，也给他看了白歆汝的手腕。因为这个，吴伟奇对她们没有什么责备，只是听力也耽误了，索性在门外跟她们说了说各自成绩的问题。她知道这次她班级名次升了一名，级部名次升了十几名，吴伟奇对她很满意，所以也就没什么顾忌，大大方方的上台拿完卷子，下去了。
“成绩好的、进步的同学，在学习的作风上就跟那些心里没数的同学明显不一样。”吴伟奇慢慢扫视台下那些低着头的身影：
“那些心里没数的同学，你们要知道，下次模拟，咱们班那些个掉出级部前300的，你们通通收拾东西下到平行班，到时候别怪学校不给你们留情面。咱们一二三四班拥有全校最优秀的师资力量、最好的教学条件，你们要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那就只好请你们去底下的平行班试试！下一个。”
“05，谭静，134.5。”
读成绩的时候总是很难熬，全班都提心吊胆的，被叫到的也罢了，还没被叫到的、剩下的同学，手心都能被冷汗浸透。全班读下来，第一节晚自习也快结束了。
吴伟奇拍拍霍歧的肩，让他下去。
“好多同学以为这次考得不高是因为题难，错了。大错特错。高手只会觉得题型新颖，而不会推脱是这次题出难了。觉得难的同学，自己好好反思自己，教研部不会因为你们嫌难就把考试降低难度。你是要一直觉得题难，答不上，那你就高考也嫌难吧！我就说到这儿，明天早晨检查卷子，没改好的来我办公室，我教你改！下课休息五分钟。”然后他大步迈出去，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