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墨闻言失笑,暗想这称呼一事怎可随意,嘴上却道,“前辈便是此峰的客卿长老么?”
“是。”
“那弟子便称您为长老了。”席墨眼睛亮亮的,“长老,弟子有一事相询。”
“嗯。”
“长老可曾收徒?”
“不曾。”
“可有收徒之意?”
“没有。”
席墨顿感挫败。这一串答得也太果决了吧?!
那要不要考虑收我为徒?这句话就再也问不出口了。
可他仍不甘心,失落中还夹着一丝惧意,最后说出来的却是,“我叫做席墨,眼下可能是农令峰唯一的弟子了。”
他只等着一声“嗯”,却不想对面分外淡然道,“我叫做江潭,现在是此处唯一的长老。”
席墨又呆了: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他思索了一下,索性以指沾了竹炭灰,在地上一笔一划认真写了起来,“我的名字就是这样写的。”
江潭点点头,看小孩一脸期盼地望着自己,便道,“知道了。”
席墨无言片刻,面上忽起了丝甜笑,“您的名字该怎么写呢?”
“江天一点潭影中。江潭。”
席墨只能“哦”了一声,“长老的名字听着清冷,却是我见过最能吃辣的人了。”
江潭思忖片刻,“多谢夸奖。”
席墨:不,我并没有在夸你。
他心中忽起了种十分奇异的感觉,总觉面前这长老该不会是什么Jing怪变的,早将真的老伯与长老吞了下去,歇在此处守株待兔。
这么想着,又有些忍俊不禁,觉得此情此景正合着前些日乔沛同自己说的Jing怪故事。
外头的雨势更剧,黑得什么也看不见,只听那风雨呜咽凄嗥。膛中的竹子劈啪作响,时不时溅出几丝儿火星,依稀将要烧尽了。
席墨往灶台边凑了凑,“我来此前听陆师兄说,老伯便是住在这园子里,您也一样么?”
“我住在千碧崖。”江潭半脸隐在暗处,直如水墨将融,烟雨将倾。
席墨笑了笑,“您可知弟子该居于何处?”
“不知。”江潭道,“今夜你可暂居书室。”
席墨面上仍带着笑,“这雨看着是停不了了,您还要赶回去么。”
“唔。”
“您若要回去,我便同您一道。雨这么大,两个人行路总好过一人。”席墨分外诚恳,却听江潭缓缓道,“我那处只有一榻,与其睡地,不如睡书室,暖和。”
听着竟是比自己更加诚恳。
“……可是这里黑漆漆的,只我一人……”席墨满腔委屈失落才起了个头,就被塞了一把蜡烛来,“可用到天明。”
这人怎么随身带了这么多蜡烛啊!!真的不会坠得慌吗?!
席墨无语凝噎,只得起身,从斗橱中翻出一截麻绳,将那两只竹筒穿成一串儿递了过去,“长老路上保重,下次做饭弟子一定记得多放干椒。”
江潭看了看那串竹筒饭,“放着吧,明日我还来的。”
他看着席墨将灶台拾掇干净,又撑着伞将他送到书斋。短短一段路,两人衣裳皆shi透了一半。
席墨别了江潭,将木几搬到了案上,又从书架下寻出几个软枕并一卷蚕丝凉被。他将那把蜡烛逐一在枕边排开,觉得自己愈发看不懂江潭了。
照此看来,不如等老伯回来。或许他是个好说话的人,亦是肯认下自己。
第二天天未亮时,席墨忽被一声长啸惊醒。
他迷迷糊糊睁了眼,刚觉出雨似乎停了,就见一道黑影扑了进来,冲着自己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好揍。
席墨闭着眼,从榻上滚到榻下,听一道嘶哑的声音喷火般怒道,“小人害我!”
那人揍得够了,吐着舌哈嘶哈嘶,“你是何人?为何埋伏我?”
席墨用袖子擦了擦血,摩挲着爬了起来,勉强将肿眼睁开一条缝来,恍惚间瞅见一张山魈般的怪脸,“我是……农令弟子,我没有埋伏你。”
那人却笑了,“什么弟子?后山何时有了弟子,怎地我从来没听过?”
“……”席墨用舌一搅,吐出半颗后槽牙来,“昨日新来的。”
“好你个小鬼!满口胡话!睡我书榻盖我被,长能耐了?!”那人嫌弃道,“你究竟是哪峰弟子?师父没有教你不能乱动别人东西么!”
席墨一怔,“老伯?”
“你还知道我是你老伯!”那人手指微动,恨不得再抽他一耳光,“以为你好心孝敬我,结果做了什么东西!现在我嘴巴都疼,嗓子也哑了!”
席墨一时被吼得晕头转向,并不觉得他哑了。
“抱歉老伯。”他爬了起来,“昨日那饭的干椒放多了,弟子也被辣得没有吃下去。”
估计是他态度还算不错,老伯哼了一声道,“你去,给我把院子收拾了,姑且放你一回。”
席墨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