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哈站了起来,手里抓着的丽亚鹿皮帽掸掉了裤子上的浮土。他的一支胳膊肘压在奈兹勒孜的肩头,现在是他久违的一次在奈兹勒孜前炫耀‘知识’的时刻,“从你头顶上飞过去的是拂来。听斯潘戈人说,坐在拂来上,两个多小时就能从草原的最南边跑到最北边,比车还快。而且它不光能飞,还能投下来炸弹,是好的不能再好的军备武器。”
拂来,毫无征兆的来,毫无痕迹的去,再次看向天空的时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你说的天花乱坠,为什么不见咱们草原的军队有拂来?”
在草原,涉及军事的区域被人为的圈了起来,谁能踏足进入,都在草原之主的掌握中,这条不成文的规定,就连皇帝最喜欢的孩子也不能排除在外。
代哈低头踢了一脚地上的土块,不知道怎么给他一个适合的答案。
“拂来太危险,”代哈望向草原的南方,边境在的地方,“帕瑟里有拂来升空迎战的记录,一个士官写‘一时拂来数十架,与月上下,然其炮火虽胜,却多自耗。一战后,回航者仅十之三四。’被人打掉不说,自己也有可能出故障,一出故障就麻烦了,机毁人亡是常事。就算是技术再高的拂来兵也跑不脱。”
拂来,‘福来’,真不知道这东西飞上天,是福来还是祸来。
奈兹勒孜一直没被允许参与军政,他像是被皇帝清除到了草原帝国的外围。可皇帝想不到,站在最远的人,却是对禁区最好奇的人。奈兹勒孜放弃了再问下去的念头,他想知道的答案,代哈就算知道也无法对他一五一十的讲出来。
两个人从空旷草原走回了熙攘的月波城,奈兹勒孜戴着鹰冠,城里的居民士兵并不清楚奈兹勒孜是谁,但他们清楚戴着鹰冠的人就是被神选中的幸运者,他们面带笑意,手臂贴在胸口,向神的幸运者致以祝福,而奈兹勒孜也以同样的礼仪回馈。
“等哪天我说动了我爹,允许我掌兵,我就要建一批拂来兵,买最好的拂来机装备上。还要像斯潘戈和帕瑟里一样组建海军,到时候我就是舰长,你,”奈兹勒孜一把揽过代哈的肩,眼神中闪着熠熠的光,像是海上不灭的光塔,“你就是副手,咱们一起把圣港夺回来!”
代哈被他揽着的身子僵直着,喉头一哽。
圣港,听起来是一个多么令人神往的地方,港口的每一处都存在代哈的记忆里,在成为奈兹勒孜玩伴前的几年,圣港是他最亲密的朋友。
他进入草原的第一年,圣港被帕瑟里攻占,他的父母也在保卫战争中牺牲殉国。
圣港的名字也就从丽亚的版图里消失了。
奈兹勒孜察觉到了代哈身体和情绪上的变化,揽着的那只手又紧了一下。他不该提起圣港,不该让代哈伤心,他有些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只好顺着情绪的蔓延,做出了一个没有深思熟虑的承诺:“我一定会成为舰长,然后命令草原号军舰轰掉帕瑟里建在圣港的海军基地。”
草原号,他甚至连军舰的名字都想好了。
月波湖里浮起了太阳的影子,湖底初春的寒气被影子打捞上岸,凉飕飕的风是他们逃散的方向。
“算了吧,皇帝不会同你沾手军队的。再说了,你怕水怕的要命,小时候只要深过膝盖的水潭,你去都不敢去,还想着当海军?”
代哈在很多时候都无比感谢能成为奈兹勒孜玩伴,因为从认识的那天起奈兹勒孜就不断地给他承诺,有些办到了,有些还在努力去办,总之让他孤零零的世界充满惊喜的等待。
奈兹勒孜看代哈居然拿自己怕水的弱点开玩笑,心里不爽,指着月波湖,气势汹汹,“我怕水?代哈,你今天要是敢跳下去,我敢眼睛都不眨的跳下去捞你。”
代哈当真开始解衣服扣子,准备好架势要跳湖。
“你可想好,命只有一条,慎重下水。”
代哈一共就解开了两颗扣子,看奈兹勒孜上当受骗,‘骗子’的欲望得到满足,心情立刻好了起来,“我会游泳,不劳您大驾,”代哈把扣子系上,“说个正经事,我有个东西给你。”
“不要不要,你的东西我不敢要,上次吃了你一块黑黢黢的巧克力,滋味差的很不说,你还让我赔钱,要不起。”奈兹勒孜抬脚进了月波殿,想把钻钱眼儿里的代哈甩在身后。
“别啊,我准备了好长时间呢。”
“那岂不是把我卖了也赔不起了?不要不要,拿走拿走。”
代哈从护卫团军服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金色小盒。盒子上雕刻着草原上传统的纹样和圣港标志的海浪。他手指按压着小盒上的机械按钮,盒子的上端‘砰’的弹开,一只和奈兹勒孜头顶鹰冠上一模一样的金色雄鹰,从盒子底部飞了起来。
“这次是回去之后,皇帝就要把鹰冠收回了,下次也不知道轮到谁戴。我看你挺喜欢它的,就做了一个仿制的鹰,给你留作纪念。”
奈兹勒孜仔细研究了一下鹰飞出来的构造,然后才心满意足的合上盖子,“留作纪念?我看不像,你是想糊弄我生日礼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