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惠子小姐死了。
准确来说,她从来不记得自己活过。她自从拥有意识起就是这幅模样,触碰不到任何东西,也从来没有在商店的橱窗前,或是别人家的镜子里看到过自己的模样,她不记得自己的过往,更不记得自己曾经拥有过什么姓氏。
觉得自己叫惠子是因为,惠子小姐自从有意识开始,就穿着一身火红的长裙,长裙的袖口绣着惠子这样一个意味不明的名字。
惠子小姐游荡在这个世界的时间越发长了起来,慢慢的也能触碰到一些死物,进行尝试的挪动。她习惯于穿梭于不同的街道,偶尔捉弄一下经过的路人,虽然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看着他们惊慌失措的表情,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鬼魂的惊惧,惠子小姐就会在心里发笑,然后默默想着,是不会伤害你的鬼魂惠子小姐哦。
不过有一天她遇到了例外。
就在横滨这座城市,最独特建筑物的楼顶,无论她再怎样拨动桌上的杯子,那个奇怪的青年也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
这一定是见过的所有人里最奇怪的一个了,惠子小姐这样想着。他就一直在这个几乎没有光的黑暗房间里,还遮住了自己好看的鸢色眼睛,左眼裹缠上一层绷带——不只是左眼,还有本应该暴露在空气中的其他部分,也统统包裹住,而暴露出来的皮肤显示出不正常的苍白,还有过于瘦弱的身体,都昭示出同样一个信息,面前的人身体状态已经差到了极点。
这样的黑暗对惠子小姐来讲没有任何影响,不过,人不是怕黑的吗?她不太清楚这个问题。
不信邪的惠子小姐试图创造些更大的动静来吸引那个青年的目光,但统统失败,这让调皮的惠子小姐有些挫败,但明显的,她能触碰到更多的东西了,甚至够拿起笔,整整一分钟都不会掉落下来,这样的改变让惠子小姐有些开心。
二.
惠子小姐跟在这个奇怪的人身边也有段时间了,在发现自己能够拿起笔之后,她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尤其是每当那个好看的人露出笑容时,明明应该是如同六点钟的朝阳一样好看的一个人——那是惠子小姐心中最好看的景色。
惠子小姐不是个能够交际的人,甚至不是一个人。但她只是觉得,那个笑着的人,虽然好像处在一个不低的社会地位当中,但他每次笑起来,都很难过。
为什么呢?他为什么会难过呢,为什么难过还要笑呢?惠子小姐不禁这样疑惑着。
于是单纯的惠子小姐就这样做了。
她在那个奇怪的人的纸上,写下了一句话——希望你不要难过。
完全没有自己一只鬼,有可能会吓到对方这样的自觉。
果然对方也没有被吓到,他只是拿起纸,愣在了原地,然后定定的站了好久。那只好看的眼睛露在外面,里面的情绪就好像暴风雨时的深海,溢满了汹涌的暗流。
里面都是惠子小姐看不懂的情绪,没有恐惧和战栗,但既不是怒火,也不是欢愉,说不上开心,也算不上难过。
这是惠子小姐拥有记忆以来,第一次不是恶作剧的行为,可对方的反应更让她忍不住探究,于是她在纸上写下第二句话。
【我是惠子,是一只鬼。】
然后她想到了自己的困惑不解,在某些方面非常直接的鬼小姐惠子,又在纸上补充了一句话。
【难过的事情可以讲给我。】
变成鬼之后没有难过,那么难过的事情讲出来,让鬼来难过,是不是他就不会难过了呢?惠子小姐这样想道。
三.
惠子小姐能够触碰到笔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发现这件事的她高兴的像吃到糖的小孩子那样,经常会在那个奇怪的人的纸上写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偶尔也写一些自己的心情,感受。
不过每天都一样的内容是一句话。
【今天也要记得吃饭休息哦。】
不管那个奇怪的人会不会看到,会不会采取这样的建议,她都会在每天清晨写下这样一句话,后来她发现,那个人的办公室多了一个不同于那些文件和纸张的本子,本子上留下了一句话,字迹就像那个人本身给人的感觉一样,清瘦简单。那是好像普通人初次见面说的一句话。
【我叫太宰,太宰治。】
已经习惯了得不到任何回复的惠子小姐看到这样的一句话,就好像收到了令人惊喜的礼物一般,写字的速度都比以往快了一大截。
这时候,她应该,表示礼貌的回应吗?
所以……
【以后请多多指教,太宰先生。】
本应没有任何光源的寂静房间,开关发出的清脆声音突兀的响起,一点柔和的暖光在这个房间扩散开来,惠子小姐有些愕然的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惠子小姐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模样,是在太宰治的眼中。
他眼中这个人伏在桌前,神色认真的写着什么东西,嘴角还带着还未来得及收起的温和笑意。
那也是惠子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