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潼的同情只持续了睡前那么十几分钟,过后就忘了,醒来该嫌弃照样嫌弃。
不过对于必须跟梁予辰睡一间房这件事,他虽然没有完全习惯,倒也慢慢开始妥协。隐隐约约他也知道梁予辰在刻意迁就他,因为迹象很多,像窗帘遮不住的晨光。
比如梁予辰虽然起得很早,但动作极轻,一次也没有吵醒过他;
比如一旦他想打游戏,梁予辰就会走出去,留他一个人自由自在地玩;
再比如,梁予辰的所有书他都是想翻就翻,无论价钱。有一回他一边吃豆腐干一边看书,红殷殷的辣油滴到书页上,梁予辰虽然气,到底也没跟他翻脸。
这还有点寄人篱下的样,纪潼挺满意的。但只有一点他不高兴,就是最近这几天,他总在梁予辰身上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难闻味道,说浓不浓说淡不淡,叫他挺心烦。
今天郑北北来电,说她妈难得好兴致,买了好些个菜要露一手。他正经吃腻味了亲妈的饭,急忙表示要带着嘴去,杨骁自然也要跟着。郑女侠电话里提出要求:你跟杨骁一人给我妈买六两毛线,要山羊绒的,颜色必须素净。
纪潼一哂:“你妈大夏天还打毛衣啊。”
“你懂什么?”郑北北说,“给保温杯和手电筒的毛线套子都得提前预备着,要么寒流一来容易冻着。”
熟练开启自嘲技能。
“那它们穿得可够好的,”纪潼取笑,“山羊绒的衣服我都没几件。”
“废什么话,你就说买不买吧。”
“买买买,我不仅买,还免费附赠几斤杏子带上去。”
冰箱旁边的水果筐装得都冒了尖,四个人根本吃不完那么许多,那两父子往家拿货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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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他说不在家吃了,他妈欢天喜地把人送出门。
郑北北的妈叶秀兰身体不好没出去工作,提前内退在家休养,平常日子过得无聊,经常邀他们几个小辈去家里玩。小时候的冬天围着电炉子烤脚吃橙子,大了的夏天便围着小圆桌嗑瓜子喝汽水。
他们几个小孩子,原本是顶不爱跟长辈待在一处的,但叶阿姨对他们来说是个例外。叶秀兰话少,上了年纪后又自有种端方持重,做饭的手艺更是一绝。不像北方一般大油大酱,她下厨还带着老家南方的细致清淡,几个拿手的Jing致小炒端出来又好吃又好看。
纪潼掐着饭点敲门,郑北北挂着耳机迎接他,杨骁已经在了。
“你倒积极。”他换上自己的专属拖鞋,走过去拍了正在沙发上玩掌机的杨骁脑袋一下。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杨骁嘶一声摸摸后脑勺,又将桌上闲着的手柄递给他,“来不来?”
“先收了吧孩子们,”叶秀兰从厨房走出来,一身深色的素裙子加格纹围裙,四十五岁的年纪,身材已经开始走样,腰间溢出了一圈赘rou,一笑起来眼角也尽是褶。她招招手喊他们:“过来吃饭,全是你们几个爱吃的。”
北北心疼她妈,早自动自觉去厨房帮忙端菜。纪潼跟杨骁从沙发上弹起来,也一头扎进去帮着拿碗盛饭。
四个人欢声笑语,冲淡了这个家原有的许多冷清。
纪潼问:“秀兰姨,郑叔叔呢,又跑长途去了?”
北北她爸是货车司机,典型的北方男人,说话粗沉,举止豪放。上次见面好像还是一个多月前,他们几人一起斗了盘地主,他还输给纪潼三十多块。
郑北北忽然起身:“妈,我去拿个盘子装骨头。”
她妈点点头,又慢慢转回来看着纪潼,脸上笑得僵硬:“跑车去了,过段时间就回来。”
“唔,”杨骁张着油乎乎的嘴喊,“北北再帮我带杯水过来,好辣。”
叶秀兰便急忙问:“怎么,做得太辣了?辣就少吃点,否则胃受不了。”
杨骁抹着嘴嘿嘿一笑:“少吃不了,秀兰姨,你做的饭太好吃了,比我nainai强得多!”
听见夸奖,叶秀兰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
不多一会儿郑北北带着水跟盘子回来,三人丢开筷子直接上手啃骨头,痛痛快快吃完后打着饱嗝儿在阳台聊天,北北她妈则负责给他们切水果。
天刚擦黑,天边挂着一轮不知是要休息的太阳还是刚上工的月亮,朦胧模糊地散出一圈光晕。风还是热的,但又不那么燥,将罗纹领的运动衫与夹脚拖上面的半截短裤鼓蓬蓬地吹起来。
北北又戴上耳机摇头晃脑,沉浸在自已的世界里不知在想什么。杨骁是个藏不住事的,手肘碰碰纪潼支支吾吾道:“潼潼,我跟我妈说你哥的英文特别厉害,这话不假吧。”
纪潼像有条件反射:“谁是我哥,我没哥。”
怎么所有人都不顾他的意愿给他摊派了这么个哥哥,他几时同意了?
“不是……先别纠结这个,”杨骁推推他的手,“你哥英文厉害,是不是真的?”
厉害吗?
纪潼想,我哪知道,看他土得掉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