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言不知道他昨天是几点钟睡过去的，但是闹钟依旧是六点半准时响了起来，他赌气似地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伸手按掉了闹钟，翻了个身子熟练地赖床。
不一样的是今天早上似乎还有什么声音在朦胧地响着。
像是蚕卧在桑叶上进食时发出的细细的“沙沙”声，柏言听不真切，这声音就从耳朵钻进去，荡过一片温柔的水波才到达他脑子似的，虽然有声响，但是并没有什么把人喊醒的效果了。但是柏言突然意识到问题，猛地坐了起来，“谁在我家！！”
他和屏幕对面的沈璟面面相觑。
沈璟捧着一本单词书，也有点被他吓到似的，“怎么了？”
视频一夜没有关的，沈璟醒了以后有些庆幸他比柏言醒得早，就可以先去洗漱，再坐下来一边背单词一边欣赏老师的睡脸，他放柔了声音，不想打扰到柏言，可是对方闹钟响了之后柏言还是没起来，他既不愿意吵醒柏言，又担心他上班迟到，内心也有纠结，还好柏言自己醒了，可是却露出了一副被惊吓到的表情，让沈璟有些不知所措。
“......”柏言茫然地抓了抓头发，“没，没什么。”
沈璟笑着看他，觉得还是不要把自己看见他流口水的事情说出来好了。
时间是很温柔的武器，涓涓地流动间就无声无息地改变了很多东西。
高三一年，柏言从不习惯到习惯，习惯了每天晚上通过手机屏幕和沈璟面对面地沉默相处，他们往往一个人写教案，另一个人做题目，有的时候写教案的那个比做题的那个快，就一边吃零嘴一边看书，有的时候写教案的那个追不上做题的那个，做题的人就默默地在另一边注视着对面人埋头的轮廓，柏言说他在浪费时间，抵不过沈璟有些撒娇的口气“一天里我也就浪费这点儿时间......”，柏言还习惯了每天早上从沈璟低声背单词的声音里清醒，对方从A背到Z，又从Z背回了A，朱生豪情书念完了就去找其他名家的情话来，难得被他们班语文老师夸奖一次用词温柔优美，他就把那篇作文裱起来送给了柏言。
柏言强硬地拒绝了他送的其他礼物，只把这个小框留了下来。
“......”柏言站在下面，跟着周围的老师学生一起鼓掌。
站在主席台前的依旧是少年勃发的沈璟，百日誓师的时候他站在那里演讲，今天学校办的成人礼，也是他站在那里演讲。
柏言看向沈璟的眼神可以称得上温柔，他突然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满足感，第四中学设计的成年礼算得上中西结合，定了一个九层大蛋糕的同时还给每个学生发了一枚小小的香囊，红色底衬上用金线勾出了祥云的纹路，中间拥着两句诗。
“江神也世情，为我风色好。”
有一屏巨幕下午的时候就悬了起来，现在全体高三学生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人手一块小蛋糕，在柔软的晚风里一边吃一边观看老师们录制的加油视频。
柏言历来被放在这种视频的最后压轴，他冲着镜头露出一个笑容，声音也带着笑意，“神仙也会对你们殷勤，因为以后的世界，就是你们的天下了。”
话音刚落，原本哄闹的会场奇妙地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
沈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前面溜了过来，直接站在了柏言旁边，学校选的时间，天有点擦黑了，夜色模糊地笼罩下来，只有屏幕上的光透出来，像是在学生们的脸上罩了一层ru白色的轻纱，沈璟借着夜色的掩护，伸手向柏言靠过去，看准了出击的蛇似地触到了柏言的手心，他张开手，将柏言的手握住了。
柏言吓得一激灵，想要挣脱开又担心动作太大惹人怀疑，哪想到沈璟并没有贪恋温暖，只攥了他一下就放开了手，冲他笑的时候眼睛里盛着星子，他没准备离开太久，就又向A班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校方的成人礼很简单，今天柏言也不准备布置作业，就准备带着学生回班，早早放学。
他打头看见呆了将近两年的教室的时候，愣住了。
跟着他身后的陆羽小心地戳了戳他的腰，低声说，“柏老师，谢谢你。”
“陆羽怎么先说啊......卑鄙！”
后面一串跟着柏言的高三生不满地叽叽喳喳，调侃够了才由许宁宁带头，他轻咳了一声，右手握着拳举起，再放下的一瞬F班三十多个少男少女的声音总算整齐了，他们说，“柏老师，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们。
谢谢你让我们去思考人生的意义。
成年前可以遇到老师，真的是我们的幸运。
柏言扭过来的时候用手捂着脸，他的眼泪流得并不热烈，静悄悄的几颗泪珠，像天上掉下来的星子。
王玖去把后门打开了，柏言被众人拥着进了教室，教室里的桌子被挪成围着教室的一圈，把中间空了出来，柏言原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抬头看到黑板上白粉笔写的“Let’s party!”才明白，王美琪指挥大家把小板凳放回长廊，挂着灿烂的笑容揩去了柏言滚下来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