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取消。”过了一会儿,时文洲才慢慢道。
李修则沉默了两秒,才说:“好吧,少爷。但是,我觉得您还是同夏也斩断联系比较好,毕竟……”
“行了,就这样吧,今晚我会按时去,记得安排好。”时文洲没听他说下去,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扔在床上,他深吸了口气,揉了揉头发。
夏也什么时候同宋致言定的婚?又为什么变成了男孩?难不成……她以前一直就是男孩?那又为什么喊他夏先生?他不是姓陈吗?难道陈家把他赶出去了?
时文洲思绪乱糟糟的,想到那孩子之前在陈家的处境,不禁怀疑他是走投无路才同宋致言订婚,但这么说的话他们两都是男人啊,难不成宋致言喜欢的是男人……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那段记忆里的他就显得有些荤素不忌,喜欢往他身边缠的男男女女不计其数。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事?宋致言这混球不会欺负过他吧?时文洲以前就见到过不少肮脏腌臜之事,虽然不曾涉足,但对一些富家公子的爱好心知肚明。夏也不太爱说话,脸又长成那样,小时候就经常被sao扰,现在真是怎么想怎么危险。
他越想越担心,简直有些坐不住——这些年那孩子究竟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过欺负、受过委屈?他突然开始感到十分自责,那孩子被迫扮了那么久的女孩,做他不喜欢的事,一定十分委屈、孤独,而他身边却没有人可以倾诉。时文洲在他身边呆了那么久,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他了,居然能也没有看出来。
他叹了口气,其实上一世他死前最放不下的不是时文雪,而是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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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文洲去陈家的第一天,就知道大家庭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样——外表光鲜亮丽,内里暗chao汹涌,腐臭如同苹果里烂掉的果核。
那时候他刚到十八岁,却已经生活和世故被拉扯着迅速成长了。他从顶尖的管家院校里脱颖而出,被选派担任陈家的管家,那时候他还稍显青涩,处理各种事情还不太世故老练,一天下来就疲惫不堪,各色的人就像披着羊皮的狼在他身边起舞,饶是他再怎么八面玲珑从容镇定,也几乎有些左支右绌,感到十分厌恶。
但他必须要学会的技能就是在一众豺狼虎豹里露出从容不迫的微笑。
那天他去花园里浇水。推开有些复古的铁门,风和着风信子和蔷薇的味道就扑面而来,森郁的绿色缠绕着黑色的铁栅栏大门,爬山虎的叶子迎风招展。
他也跟着伸了个懒腰,觉得一天的疲累都得到了缓解。他拎起洒水壶,刚走到花圃边,就看到一个小小的孩子蜷缩在那里,粉色的蔷薇遮住了他的上半身,他只能看见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他顿了一下,提着水壶走过去,还没开口,那个穿着有些脏的白色洋裙的女孩子就惊慌地仰头看向他。
那是个极漂亮的孩子,他记得她的眼睛像小鹿一般shi润又不安,望着他怯怯地说:“你是谁,哥哥?”
女孩的皮肤很白,脸却脏兮兮的,白裙裹着她幼小的身躯,显得单薄而稚嫩。他刚来就听说过陈家有一位身份不明不白的小姐,但一直没出来见过人,想来应该就是她了。
时文洲靠近了一点,一眼就看到她胳膊上青青紫紫的伤痕,眼角一跳,心中很不是滋味。他多少知道一点关于这位小姐的事——她的母亲去世的早,现在名义上的母亲又厌她至极,下人根本不把她放在心上,动辄打骂,提起这个孩子的语气都是轻蔑、鄙夷的。好像她的出生、她的存在,都是错误的、令人作呕的。
女孩注意到他的视线,有些难堪地低下头,不自在地拉了拉袖子,想要遮住那些伤痕。
时文洲用尽量柔和的声音说:“我是你们家的管家。”
“管家?”女孩睁大乌黑的眼睛望着他,有些困惑地歪了歪脑袋,声音糯糯的:“管家是谁?你的名字吗?”
“管家就是......”
这时,花园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传来一个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这个小兔崽子又跑到哪里去了?让我找到她,我非得……”
几乎是听到那声音的一瞬间,女孩的身体就变得僵硬,她恐惧地弓起肩背,看向时文洲,低低地央求道:“......管家哥哥,你不要告诉周姨我在这里,好不好?”
他记得周姨似乎是她的nai妈,他同她说过几句话,只记得她为人有些势利,便没有过多交谈。
“为什么?”时文洲开口问道。
女孩讷讷道:“我犯了错,周姨会惩罚我。”
周姨走进花园里,气急败坏地四处转了转,拨开灌木,扒开藤蔓,都没有看到小孩的影子。
女孩往更里面的地方缩了缩,背紧紧地靠着石坛,她十分害怕抓紧自己的胳膊,眼里蓄满泪水,瘦小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时文洲看了她一眼,不动神色地往旁边站了站,挡住了她。
周姨恼怒地跺了下脚,叉着腰低声骂了两句什么,一转身突然看见了浇水的时文洲,她神色一变,立马换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