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林说,你爸死了,因公殉职。
明冉有些呆愣,后面的话他没听清,周围很喧闹,可他什么也听不清楚,他怔怔地走回了房间,作业还没有做完。
他拿起笔,字还是中国字,可他理解不了,就好像眼睛失去了功能,脑子也停止了思考,活着,却什么也感觉不到。
三个月后,他走了出来,但他很少去触碰明烨的东西,也没有刻意地了解当年的细节,他甚至不知道当年那个杨某的长相。
所以当他说出杨余对他的奇怪态度时,记录的警官才会抬头看他一眼,杨余是杀他父亲的疑犯,看到他态度奇怪再正常不过,反而是他,好像完全不知道的样子,这才让警官惊讶。
那么接下来的发展又是怎么回事呢?
孟洵说杨余是他的父亲,至少血缘上是,他问他会不会介意?抓着他的手指尖却不敢往上移分毫。
介意吗?
这个男人突然出现,突然宣布了他和孟洵的父子关系,突然之间,对面的人多了一个身份,仇人之子?
该介意吗?
“孟洵,跟我说说你的父母吧。”明冉想要知道。
孟洵没有父亲,从出生就没有,母亲对他并不好,但是管他吃喝,供他读书,是他活着的倚靠。
孟洵不喜欢他的母亲,她不爱他,总是打骂,说他是个累赘。
她很丑,又矮又胖,有人私下说他不是她的孩子,她打了那个人,毫不留情地扇了那个人一耳光,她又把躲在一边的他拉出来,骂:“白眼狼,你是不是也这么想!”
她很爱打麻将,打很大的那种,她明明很辛苦,明明买菜时会为了几分几厘与人争吵不休,有点钱却偏偏爱去麻将馆挥霍,挥霍完又回来骂他。
儿时孟洵曾憧憬过父亲的样子,他画了一张画,他和他的父母,母亲看到后很生气,她撕了他的画,问他画上这个高瘦美丽的女人是谁?她说:“你没有爸爸。”
好的,他知道了。
孟洵的成绩并不差,甚至属于优秀的那部分,他想要改变命运,以后会离开她,她知道,他也知道她知道,可是谁都没有戳破。
她照样打骂他,她从不夸他,他们家有时候交不上房租,可她一直供他读书,从没在学费上动手脚。
她死前两年家里来了她的朋友,他第一次见她的朋友,第一次见她收敛了戾气,整个人变得柔和,他第一次听说,她曾是个美丽大方的女人。
那一天,他真的相信,那一天之后,一切都是昙花一现。
她终于死了,带走了他生活的一切不堪,他遇到了明冉。
这种感觉就好像用石头交换金子,献祭魔鬼召唤出天使,他开始向光而生。
他努力了很久,终于和明冉走到一起,这时候自称父亲的男人出现了,男人说他杀了明冉的父亲,他不该和明冉走得那么近。
荒谬。
无耻。
你从来没有出现过,一出现就想带走我最重要的东西。
他照着母亲当年的话,冷酷地,不留情面地说:“我没有爸爸。”
他愤怒地离开了男人,他紧紧地抱住了明冉。
他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他和明冉去看日出,在水幕下亲吻,彻底占有。
他抱着疲惫的明冉,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吧?
明冉太累了,睡着了,他抱明冉去清洗,又把他抱回床上,明冉大概没听见他的话。
他本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可男人死了,所有东西都将浮出水面。
明冉从未听闻过孟洵的往事,孟洵不愿意说,他便不想勉强,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想要知道了,非常想。
孟洵的手越来越用力,抓得他有点疼了,他不想放开他,又害怕他会挣开他。
孟洵给明冉的备注是“我的太阳”,明冉偶然发现的,他当时笑着问,那你是夸父吗?孟洵不明白,他解释,因为夸父追日啊。
一个很冷的冷笑话,但他笑了很久。
他说,孟洵,改个备注吧。
孟洵不愿意,他就是他的太阳。
南方多雨,很多时候是看不到太阳的,但太阳一直就在天上,只是很厚的云把阳光遮挡住了。
如果我是你的太阳,怎么会离开你呢?
一直都在啊……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明冉说。
他听闻这些过往,只有心疼与爱怜,他只想抱住他,想更早认识他陪他走过不怎么愉快的童年。
怎么会介意呢?
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凭什么?我也是好不容易才遇见你。
宋林来时明冉的眼角有点红,衣领遮不到的地方有明显的痕迹,明冉知道什么都瞒不住了。
“宋叔……”
想要坦白,但宋林摇了摇头,这事他早就知道了,他来是有事问孟洵,他总觉得孟洵还隐瞒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