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不小心踢到脚下的空酒壶,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托马斯:“后天,没什么事?”
即使真的有事,谁又能忍心推掉搬山道人的邀约呢?得到神父先生肯定的答复,鹧鸪哨短促地笑了一声,“那后天来唐人街,”想了想,补充道:“我叫人来接你。”
去唐人街做什么?
托马斯一整天都在教堂里转圈,想去唐人街偷看,又忍着不去,苦苦挨了一天,等到第二天的晚上,就有人敲教堂的大门。笃笃笃,笃笃笃,进来两个面貌眼熟的青年,大约是鹧鸪哨家里的年轻人,客气了一番,领着托马斯神父到唐人街去。越走进了,越能看见一片红的山与海,灯笼红彤彤地挂在各家各户地屋檐上,一盏一盏彼此相连。
托马斯被带到广场前头,那里被人提早立起七八根高矮不一的木桩,最高的足有一人多高,旁边还立着一根旗杆,顶端拴着红绸,下头垂挂着一颗大红的绣球。
托马斯神父在中国传教多年,知道这大约是汉人习俗中的舞狮,却从未亲眼见过;等了半晌,听见有人敲鼓,咚!地一声,果见一只金黄皮毛,装饰流苏的狮子入得场来。其起势凶猛果焊,只一扑、一起之间,就由狮尾托着狮头的腰,三两步跃上木桩。
众人道了声彩,都知这两下功夫 ,没个十年苦练不能完成。接着又见金狮在木桩之间腾跃,寓意发威、过山、上楼台,步步高升。终于狮头狮尾双双落在距旗杆最近的四根木桩上。此时狮子反倒犹疑起来,左右徘徊,步履踟蹰,不知是否惧怕高山险阻,将要知难而退。正当众人屏息凝神,忽见狮尾猛然托起狮头,狮头则借着狮尾给的冲力奋力一跃,双脚交替踩上木桩,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张开大口咬住绣球,继而用力往下一扯,将系绳扯断,与绣球相连的卷轴骤然展开,在风中猎猎飘扬,上书“金狮送福”四个大字。
围观的人轰然叫好。见金狮摇头摆尾,捉到猎物般得意洋洋,上半身踩在旗杆上,含着绣球左顾右盼,正同神父先生对上目光,表演者颤动身体,令金狮双目闪烁,仿佛有什么人对他眨了下眼睛。神父先生一瞬间福至心灵,终于知道鹧鸪哨叫自己来唐人街是为了什么,而狮头中身手了得的表演者又是何人。他刚要喊出一个名字,就见金狮呼地仰起头颅,将绣球向人群高高抛来——
人群“哗”地拥挤在一处,任谁都想接住金狮抛来的福分。神父先生在这人的浪潮中挤得很辛苦,他一面提防别人踩到自己,一面努力抬头去找绣球的落处,忽然眼前一花,手里多了个圆滚滚的物事。托马斯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周围人艳羡的声音,这个说:“好运好运啊!”这个拱手笑:“恭喜恭喜啊!”他被这好运砸的头晕眼花,只觉得围在自己身边拱手的人都很眼熟,怎么如此像送自己来的几位?
这时金狮去了毛皮,从下头钻出穿了明黄短打的两人,扮演狮头的那人躲过人群簇拥,一直挤到托马斯面前,将自己戴了假肢的手肘往对方腰间撞了一下。
“哎,”他说,“痛啊。”
其实分明不痛,但鹧鸪哨乐于看神父先生手忙脚乱。托马斯一手抱着绣球,一手小心翼翼托着鹧鸪哨的手肘,仿佛是什么稀世珍宝,碰一下就要碎掉。鹧鸪哨还有闲心逗笑:“神父抱孩子好熟练么。”
于是当天晚上鹧鸪哨就又爬上了洋神父的床。孩子是不能生的,但能生孩子的事儿做做又无妨。他依旧坐在人家身上,咬着绣球的穗儿含含混混地叫。偶尔被肏得忘了神,一张口,绣球就落在床上,骨碌碌一路滚到地面,滚到两人混在一起的衣服堆里。谁都没有去看。
这头断爪的狮子,如今寻到了情人,满含精液,在巢穴中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