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过来。”段镝之兀自大吃大嚼,沉默不语。红绫女还不断形容着路上见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段镝之面上不惊,其实断然没有想到普通百姓也对她们的新政不满。她的耳目都用来留心那些有权有势被她认为是有威胁的人了。普通百姓,在她的潜意识里,应当把新政当作恩惠,不可能有任何不满。然而将任何事情想成单一方向发展的都是错误的想法。她对此无知,曾静昭亦然。果然坐在深宫之中,离黎民百姓太过遥远。
红绫女和她说了半天,觉得无趣,段镝之遂趁机打断:“罢了,好好的良夜吃酒,何必讲这些事情。”举杯与红绫女碰杯。二人满饮此杯,红绫女道:“这还良夜?倒怕你想你的公主皇帝要回去呢。一夜也离不得的样子。”段镝之竟然羞得脸红,拿筷子头就要打红绫女。哪知道红绫女却是一脸诧异—她是装着胆子说出这话来的,原以为冒失,哪知道段镝之真的脸红呢?
她只好努力调整了自己的诧异去面对段镝之的打闹。
她在段镝之府上住下,偶尔会出去和江湖朋友喝酒,总是大醉而归,管家也无法介意—段镝之基本不在家,这位苗族姑娘倒也不胡作非为。日子久了,两人甚至成为朋友。比如这晚,红绫女知趣的没喝多少,回来正好在庭院里撞见管家,管家乐呵呵的告诉她,今晚段镝之在家。
她笑了笑,笑得带有几分放荡,心道,她在又如何,我又不能假装酒醉去轻薄她。就算她容忍我,我也做不到。
然而她还是笑着回问管家,镝之在哪?管家说在书房。她又笑,说镝之不就是个舞刀弄枪的性子,呆在书房干什么?管家道,听说今日朝廷上关于陛下的新政大大的辩论了一番,大人回来的时候带着好几本书,有所不知就多看看吧。
红绫女摇摇晃晃的走到书房门口,见段镝之果然专注的在那里挑灯夜读。
烛火照在你脸上真好看,你真好看。可是你是为了她。
她觉得自己荒唐,想自己睡去,却最终还是走到段镝之身边坐下靠着她,靠着她的肩,转瞬便睡着了。
入冬之际,各州回来的报告却让曾静昭苦恼万分。她原以为黎民百姓因为获得自己的田地会对自己感恩戴德,哪知道其实并不是每个人都想离开自己的旧主换个自由身,个中甚者甚至除了当奴仆便别无一技之长。但由于限制严格,他们断不能回去接着干、抑或另找下一家。强制授田之后,也有人因为不善农耕或荒年干旱而日渐蚀本,有田无用,地主豪绅们早就怕了,不敢借机兼并,这般年月竟然有人守着自己的田地活活饿死。再有地主豪绅们,财产的缩水加速了一些人不善经营的缺点的暴露,几年过去,不断有人破产,甚至沦为乞丐。个别现象集中出现的州县甚至出现了不少无人耕种的荒地。然而不论这些人耕种或破产与否,他们头上的税负和徭役是一个都不会少的。
在这一点上,开始有正直的州县官员上报新政恶劣,希望朝廷予以重视,及早改正。
曾静昭不是不愿意改正,但她需要有人讨论出所以然来。她自己思维偏激部分,她想先和段镝之讨论。段镝之为了厘清问题,看了一大堆书,架不住两人都是死脑筋,还是朝那个方向想着。她们眼中她的计划是基于她的底线建立的,她还希望能够更进一步。结果现在反而有人要求她再退一步,退到哪里去?曾静昭觉得无路可退。她觉得此刻整个国家分明就站在退无可退的绝壁上,退一步何止前功尽弃,分明粉身碎骨。
朝廷上的讨论如她所愿的激烈,就是没有一句她喜欢的建议。支持者的建议她觉得太激进,反对者修改了她觉得坚决不能修改的地方,双方各执己见,争执不下。他们是正直的官员,也是寸步不让的对手。不像之前无理由反对新政的顽固派,他们各有各的理由,难于说服,拒绝妥协。曾静昭每天听他们吵的头疼,身为君王却弥合无力。天天讨论吵闹了大半个冬天,毫无进展。大年三十的曾静昭站在寝宫正中,想起这心腹大患就忧虑不已。
四下无人,段镝之走过去从背后搂着她,贴着耳朵小声道:“一年到头也就今日休息,又在想着朝政不成?”曾静昭疲惫一笑,扭过头依偎着段镝之的面庞:“放心不下。”“放心不下就是酒喝得不够多,来。”段镝之拉着她一起在卧榻上坐下,筛了暖酒一杯递过来,“就今日。不许想那些事情。”曾静昭笑着饮下,等她睁开眼,段镝之还是从她眼睛里看见那忧虑,就像生火不成时的烟。“诸葛孔明夙夜忧叹,最后病死五丈原。”段镝之接过酒杯放在一旁,伸出手来拢着她发凉的双手,“只恨我不能替你排忧解难,叫你这样憔悴。”曾静昭无奈的笑了一声:“谁都有力有不逮的时候。皇帝不也一样?唉。”说着靠在段镝之怀里,“我只是想尽力把事情做好,尤其不要犯下大错。可如今这满朝文武,我却不知道听信谁好。”说得颇有为人君王高处不胜寒的无奈,段镝之不通政事,什么忙也帮不上,她那一堆手段,这样情况下也是无用的,便轻吻了曾静昭的额头。曾静昭被她的温柔所俘获,心神放松下来,道:“罢了罢了。不如再饮些酒。对了,滕教主她?”曾静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