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子所看到的世界,是不是就是刚才那幅景象?
“开玩笑,我们哪有负一楼。”
“怎么了?”另一个声音从摆满了药的架子间传出,伴随着一股强烈刺鼻的味道,让你想当场呕吐出来。
你攥紧了他的手,试图换个话题,让自己别这么疑神疑鬼的:“对了,为什么一开始张医生会骂你啊?”
主楼的灯也在闪,似乎这么大的医院没一盏灯是好的。你们交完费后去开药处,拿药的人很多,你们排了很久的队。在这个压抑的环境呆久了,你觉得墙壁、地板还有每一个人,身上都缠绕了一层薄薄的黑雾,所有的细节都被模糊。你觉得你也被黑雾缠上,脖子被捏住,呼吸越来越困难。
“嗯。”
你又有了碰到吃眼睛的小鬼时的强烈呕吐欲,但主宰着你身体、让你呆滞在原地的是漫天的寒意,似乎你坠入了地狱之中,极度的寒冰从你的脚下开始蔓延到窗口,冻结了里面所有的活人,爬上天花板,整个世界陷入无尽的寒冷和死气沉沉之中。
你回头虚弱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表示不想说话。
你推开白如铖,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他在你身后叫你,但你顾不上他以及旁边人奇怪的目光,只是埋头跑着,因为你看到了左边是全身都是绿色、像长满了青苔的护士,你看到了前面路过被剥了一层皮、血从撕裂的肉缝中流出的医生,你看到身上都是白色脓包、随着动作不停爆裂流脓的病人躺在右边的病床上……你又开始耳鸣、目眩,周围的人在惨叫,地板在摇晃震动。你就像即将缺氧的鱼,必须用尽一切手段、蹦跶着跳回水中。
只见架子里走出来了一具能直立行走的腐尸:它的头颅像是被浸泡过在硫酸之中,五官全部融化;它的腹部被切开,泥一样的五脏六腑水状得从里面滚出来,源源不断;它的两腿焦黑,仿佛烤成碳的羊腿,一边走,灰烬一边掉落。
“快到我们了,再坚持一会儿就回家,好不好?”
“……亲爱的?”
你终于可以把药单递给窗口的工作人员时,只见那人皱紧眉头,说:“这是什么单子啊?我还是第一次见。”
“可你说这是他自己的恶果……”
“我们医院也就只有这个开药处啊,还能有别的?”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刚才张勇还说了什么吗?”
“这家医院在前几年多次被曝光病人住院时因为护士给错了药物而死亡的事件,相关的医护人员早已入狱,医院也赔给病人许多,但人们依旧议论纷纷。张勇担心医院就这么毁了,问我有没有认识的人可以把之前的舆论压下来,我就向他介绍了一位在部门里工作的朋友。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没过多久病人死亡的事又再发生,还引起了市里的注意。我那个朋友估计为了自己的仕途,不仅没再隐瞒,还主动递交了调查的申请。这让张勇觉得自己被背叛了,但他只能拿我撒气。”
她问旁边的人,那人说:“我好像见过这版型的,不过不是在我们这里开药。”
腐尸伸出手接过药单,当它把药单放回台面上时,你看到它手上的一块烂肉粘在了纸上,像是浓缩起来的鼻涕。
纯子还有法术能够保护自己,而你呢?如果再一次面对厉鬼,你又能怎么逃过一劫?你
他去旁边一家破旧的便利店呆了一会儿,很快就走出来,把一杯若是没有杯套、一定会把你烫到的茶放在你手里,然后无声地坐在你旁边。
手里的温度和清香的茶味让你惊恐的情绪缓和下来,你试图集中注意力,把原本被恐惧打散的理智全部抓回来:你觉得张勇向你隐瞒了这个病最可怕的一点——成为怪物,也意味着会看到其他怪物,会从真正意义上活在另一个世界里。这才是心理变态的最根本原因吧?而你已经半只脚踏入那个世界了,你没法逃走,下辈子都要面对那些可怕的怪物,你以后该怎么办呢?
叫了他的名字,他才像活过来了一样跑走了。
太阳的光线照射在你身上时,你觉得缠着你的黑雾消散了。你的冷汗打湿了衣服,凉飕飕的感觉让你还能回想方才的战栗。你蹲坐在医院门口大口喘气,面前的景色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萧条、吵杂、炎热。
“因为他包庇过犯错的护士,而且平时不怎么监督其他人工作,算是在纵容这种事故的发生。”
你心里开始打鼓,会不会白如铖身后也站着……不,有可能是倒挂着一具看不到的死尸、女鬼,被小孩看到了,就像是张勇刚刚透过你看身后的无形物一样。
你把头埋进他怀里,拼命去嗅他身上让你觉得安心的味道:“我不喜欢这里。”
忽然,一阵骚动从主楼外传来。你回头一看,冷冻的蓝色空间中,灿烂的阳光穿透了层层冰皮,照射在外面已经融化的水泥地上,活人们因为碰撞而产生了争执。你怀念阳光的温暖、怀念人的声音和互动,你觉得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你也会成为那具腐尸的同类,意识迷失在黑暗之中。
“你看上面写着地下一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