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二楼餐厅里给的,之后我带到食堂去就好。”
这样的反应,让苏半白更觉得心底发沉,他紧紧攥住手指,让指甲陷在肉里的疼痛感驱使着自己继续开口说话,他说:“他的父母之前对他比较疏忽,所以把他养得很肆无忌惮,不过现在………他回去之后,应该会被送出国。”
要真能拗过老人,肖长空还会是这么个模样?临安心里门儿清,表面上的神色却又淡了下来,低声道:“那也可以了。”
可他的情绪越不掩饰、表现得越是信赖,苏半白背负在身上的压力反而越大,他甚至觉得有些喘不过来气,在和临安对上视线的时候,甚至像是落荒而逃似的,避开了学生的眼睛。
不是可能——是肯定。
那双一贯冷淡的眼睛难掩疲惫,但却依旧珍宝似的熠熠生辉,苏半白被看呼吸一滞,就听到少年带着一点沙哑的冷淡声
“他是不是………被送走了?”
他实在是长得过于好看了。
于是在师长的建议下,他只是“嗯”了一声,就沉默着把苏半白带来的饭菜都吃完了。
哪怕脸色苍白,也不会显得憔悴,反而生出玻璃似的脆弱感,有一种原本不曾呈现的柔软,让人只想小心翼翼地把他保护起来,希望他能偶尔露出一点笑容。
苏半白的姐姐是个事业型女性,办事雷厉风行,是那种笑里藏刀、绵里藏针,很有手腕城府的人。
他这么说,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应该怎么起头——今天一早,肖长空就主动过来找到了他,然后把自己做的事情全盘托出,苏半白一大早就被他带来的消息轰得头晕眼花,然后怀着满腔怒火联系了自己的亲姐姐,让她把自己的糟心崽子带回去修理。
苏半白心底一片苦涩,他想不出有什么方法可以遮掩,只能试着和盘托出,在回应了学生的提问后,主动道:“他今天早上过来找我,把昨晚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我找了他的父母,把他这段时间的情况告诉了他们。”
少年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甚至连脸色都变得没有那么苍白了:“他不会回来了?”
苏半白看得心头刺痛,他几乎想立刻给予少年肯定的答案,但又明白现在事情还没有确定下来,一旦希望颠覆,心理反弹,少年可能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于是只能把现实摊开,先给他打一针冷静剂:“不一定。”
苏半白只觉得舌根发苦,他还记得之前许诺少年,会帮他解决肖长空的麻烦的时候,对方满怀信赖的诚挚眼神,而这才过了多长时间,他就又被………
他又恢复了沉默,于是气氛又凝滞下来,苏半白几次想开口,都欲言又止,但他又知道,这么一直拖下去不是办法,只能狠狠心,开口道:“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认识他的父母吗?”
可能导致的后果堵在苏半白的喉咙里,让他完全失去了往日里从容自若侃侃而谈的交流能力,房间里寂静得像是时间被凝固了,还是临安主动开口,才打破了这几乎让人无法喘息的沉寂。
他没有掩饰自己对肖长空家里的熟悉程度,这也算是某种无形的暗示,少年本来垂着眼睛,这会儿听到他说话,便抬起脸看着他。
——起码被家里人收拾过之后,他应该就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了。
甚至连排骨汤都喝得干干净净,里面的小排骨也啃得只剩下几根骨头,空荡荡的胃被鲜美的饭菜填得满满当当,实在是很容易让人生出幸福感。
如果少年知道了他和肖长空的关系,想必很快就能明白过来这一茬,到那个时候,他对自己建立起来的信任和依赖,就会像是一堵墙似的轰然倒塌,甚至可能再也无法重新建起。
浓烈的愧疚从心底滋生,苏半白明白,如果肖长空不是他的亲属,他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处理这件事,可偏偏肖长空不但是,他妈还和苏半白是感情很好的姐弟………他很难把这头畜生送进监狱。
“………是。”
“有一定的几率,但是他奶奶对他一直很溺爱,身体又不是太好,如果老人家闹起来………他的父母可能拗不过。”
半白救了他几次之后,他在这位可靠的老师面前就变得更乖顺了。
如果不是苏半白现在在这儿,临安甚至想瘫在床上躺一会儿,他沉默地把饭盒收拾好,准备进洗手间去把它洗干净——然后就被苏半白拦住了。
系统宿主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某种不安的情绪,因为对师长的信任,他没有去试探什么,而是直白地询问出来,甚至连情绪都没有过多地掩饰。
这段话的言下之意,让少年止不住地松了口气,他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一些,但是眉眼间的郁色却没有减轻多少。
苏半白只是简略地把肖长空干的好事一说,她就立马拍板让人过来把肖长空拉走的,苏半白知道这糟心外甥不会进去,但绝对也要吃一些苦头——可是他做的事就不是人干的,难道吃上这么点苦头,就能把他对同学做的事情抹平了吗?
——然后,他就被他的父母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