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在时间的轮轴上重蹈覆辙了太久,每一次死亡带给高仇的都不是恐惧和不甘,而是喜悦。
和她重新开始的喜悦。
他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从死亡中脱身,在人世睁眼。
这一世会是如何呢?
她是否还是义无反顾地与那个男人离去?
高仇走进浴室,从镜子里看着那张近乎陌生的脸。
【你为什么就是要勉强,她早就死去了,不是吗?】
那个与其父亲肖似的小姑娘如此问他。
高奚的女儿,也是那般坚强而温柔。
只可惜那个孩子想方设法要抹杀他,最终还是没能如愿呢。
高仇牵起嘴角,如同木偶一般僵硬诡异。
他确实已经忘了,发自内心的喜悦是一种什么感情。
只是觉得,他要再见她,该是喜悦的。
是啊,原来他很清楚。高奚离世后,他再也无法真心实意地开心了。
爸爸?从身后传来那魂牵梦萦的声音,不是说好八点陪我吃早餐吗?
他竟有些不敢回头,万一又是他的幻想呢?
只能从镜子里去看她的面容。
姿容绝艳,眸如星光。
奚奚?他喃喃唤她。
高奚眨眨眼,走近了他,和他一起好奇地看向镜子,怎么啦?我脸上有东西吗?
两人站在镜面前,他高她一个头,虽人到中年,却依然雄姿英发,而她年轻貌美,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笑道:爸爸是不是睡傻啦?我是奚奚呀。
嗯,他的奚奚。
他缓缓抬手,在她的额头弹了一下,有些用劲,听得高奚哎哟一声,眼泛泪花,控诉地看着他:做什么呀?
高仇想笑,却如何也扯开嘴角,只好说了声抱歉:是我不好。
高奚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探探他的额头,有几分担忧:也没有发烧啊?
我没事。他抓住女儿柔软的手,走吧,不是要吃早餐?
噢。高奚看着他牵起她的手,没有放开的意思。
吃什么?
三明治和咖啡咯。
高仇点点头,鼻尖似乎闻到一股甜香,从记忆深处翻出这种气味的来源,道:月饼?
是啊。高奚点头,然后托着腮有些担忧地看着他:爸你真的没事?
没事。高仇迟疑了一会儿,又问:你为什么要做月饼?
于是高奚看他的眼神完全写着这很不对劲。
高仇:
高奚将台历拉过来,指着上面一个醒目的休字,道:当然是因为中秋到了,不然因为端午吗。
今天是中秋,高仇脑海深处突然翻覆起浓稠的怨恨,记得她那绝望的眼神和刀子没入她的皮rou后溅出的鲜血。
高仇痛苦地扶住额头。
你怎么了?高奚难得变了脸色,蹙着眉,担忧道:你是不是受伤了没和我说?她走到他身旁蹲下,拉过他的手腕替他切脉。
高仇浑浑噩噩地想起,她是医生,也进修过中医,只是后来的轮回中,她从未替他的健康担忧过,哪怕他带着一身伤,也只能得到一个冰冷的目光。
高仇本不欲让她担心,可话再嘴边转了一圈,变成了:是有点头晕。
高奚虽然切脉没发现什么病症,但毕竟她是医生,脑海里能一瞬间蹦出许多符合症状的病来,让她瞬间提心吊胆:我们去医院看看好吗?
得照个ct,做个显影,脑电图最好也做一个。
好。
高奚刚才还在想万一他不答应怎么办,毕竟这人是出了名不喜欢医院,没想到居然这么配合。
她好像更害怕了。
***
都没有问题吗?高奚翻看着一堆化验单,眉却越蹙越紧。
小高,令尊的确很健康,而且他半个月前才做过全身体检我这么说吧,高警官的身体别说和同年龄段的人比了,哪怕是年轻小伙子的身体都比不过他。
可是他为什么会头疼呢?
靳教授语塞片刻,本想说警察有点神经焦虑的毛病不是很正常吗,但毕竟是自己学生的父亲,也不好太直接,于是委婉道:是不是工作压力比较大?我看新闻上警局一直都在部署行动,而且你又一直待在医院,很少和你爸爸团聚吧?说不定是缺少子女陪伴呢。他拍拍高奚的肩膀,人老了,都希望孩子能多陪陪自己的。
高奚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
然后反思自己是不是对他太不上心了,虽然他一向壮过熊,但到底不是她忽略他的理由。
于是走到病房里时,高奚的眼睛都红了不少。
正在装病的高警官有一瞬间掀被子下床,告诉她自己没事的冲动。
忍了忍,躺回床上,脑海里想起自己那个古灵Jing怪的小外孙女和他说过的话女人大都同情心比较重,特别是对亲人。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