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长安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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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美兄,子美兄?你可醒了?”
杜甫是被人摇晃醒的,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是船只的晃动。待他听到声音睁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不再是灰白的天空,而是那华丽繁缛的红彩结,周围也不是青浊的湖水,而是富丽堂皇的花厅。这里灯盏流光粼粼、舞女旋舞于厅中,那小袖子蓄力一甩,便赢得满厅的掌声。
()这里不是湘江。
这是怎么回事?
杜甫感到头疼了起来,便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xue,他一边努力试着静下心,一边打量着四周围的宾客,赫然发现这样的一副场景,像极了二十二年前他在洛阳落脚的时候,偶然参与的一场酒席。无论是装饰用的小彩结,亦或是年轻权贵的面貌,都与二十二年前的那一场酒席相差无二。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发现。
“子美兄?子美兄?吃点茶吧,你这副脑子不清醒的模样,怕是刚才吃酒吃多了哦!” 见他久不分言,身旁的红袍男子关怀的问道,他边说边提起茶盏,眉宇间的担心赫然可见。这声音,杜甫可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刚刚才醉酒来,杜甫的声音不由得就有点模糊了,字句仿佛都沾在了一起般,黏糊糊的问了句:“达夫?”
没错,此人正是杜甫的挚友,高适。
杜甫接过了对方的好意,细细的将茶吞咽了下去,而对方还在说道:“正是叻。子美兄,都让你别贪杯了,你非不听,你看,醉了吧?”
杜甫将茶杯放下,不咸不淡的瞥了对方一眼。
() 高适这小子,虽说年龄小于自己,却是个少年老成的,喝酒讲究绝不贪杯,吃饭讲究个七分饱,致力于养生生活,绝不被美色迷惑。也恰恰是因为这个个性,他才会和他做了朋友。他心理清楚自己这个人,嘴一旦沾了酒就醉,却又是个极喜美酒的人,于是他自发的给自己找了个人控制酒量。放眼整个长安,便唯有这高适最得他意。
一朝回到二十二年前,岁月重归,杜甫的心中无疑是激动的,只是他不能将这份激动表露出来,高适这厮又不让他碰酒,于是乎他只能郁闷的拿起茶杯,大口大口的吃茶,全然不管旁人的目光。上一辈子,他恪守本分,行为讲究中规中矩,把自己活成了老古板,这一辈子,他决计不再按部就班,重蹈覆辙。
()此时,舞台中的舞女已经排着队缓缓退场,杜甫正无聊的四处张望,见状,便提醒了句:“小心脚下。”
话音刚落,就见那名舞女一个不慎踩到了裙角,差点往一旁的灯架撞去。只是有了杜甫的这句提醒,舞女很快的站稳了脚步,随即冲他声音的方向绽放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才知道声音的主人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因为醉酒的原因,苍白的脸上染着红晕,像施了胭脂一般,一双桃花眼却明亮有神,再被那朱红色的衣袍一衬,当真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尤其是在众多老气横秋的衬托下,更是一股难得一见的清流。
()杜甫被那名舞女羞涩一笑、袖半掩面离去的模样给弄得莫名其妙,他记得上一辈子便有名舞女误踩裙角,不慎撞散了灯架,灯油和灯芯撒了一地,白白坏了场子的好气氛,他记得那名东主的脸可是黑了好几个层次,直到李白的出现才缓和了回来,可是如今因为他不经意的一句提醒,事情居然改变了。
()等等,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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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惊见一白衫男子自聒噪的莺莺燕燕中站了起来,他一挥大袖子,酒便撒了大半,那些莺莺燕燕惊呼的忙着躲开那些酒水,却见那名男子忽地抬起了头,一双眼睛里盛满了孤傲,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将酒杯摔了个四分五裂、粉末横飞。他右手抓起了笔,在席案的宣纸上洋洋洒洒的写字,墨汁分溅一地,染污了他的月牙白袖子,动作下来一气呵成,竟有种说不出来的漂亮,东主上前去看,惊见宣纸上写着:“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篙人。”
杜甫的心中的湖水又波动了开来。
第一个想法:不愧是你李白!一出场就那么惊天地泣鬼神!
第二个想法:卧槽,是李白那家伙!
那白衫男子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探究性的朝他看了过来。
时隔了两辈子的重逢,一点也不轰烈不庄重,更没有狗血的相认环节。
杜甫别扭的移开目光,眼眶却忍不住shi透。
心,更是被搅得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