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是非烈日秋霜劲,利害浮埃抹电轻
大军班师回朝,宫中必然要设国宴接风。但皇帝别出心裁,要在都城城门举行献俘仪式,并御驾亲临犒赏三军。十几年内乱外战,国库空虚得跟皇帝的腰子一般,还想着办如此盛大的仪式!也是,倒驴不倒架子。
然而皇帝端好了架子,率领朝臣在城门等着,献俘大军却没个动静。因为行辕里耽王爷牟未正在闹脾气——
“啪嚓嚓!”茶杯掷地有声。牟未仰在塌上骂人:“大热天的上什么热茶!咝!嘴疼!”
亲卫邓仑捧着明光甲候着他更衣,本以为他不耐烦应酬皇帝才闹,闻言伸着脖子看他嘴,还真肿得老高!“你昨晚是跟太子打架了,还是让萱菉咬的?”昨日他在城门戍防,没跟着牟未,真不让人省心!
话音未落,帐帘轻启,正是婢女萱菉蹁跹而至。一时间似流光飞舞,整个大帐都随着她的到来而明亮。萱菉敛身行礼,自是一派倚风含露俏丽风姿,只见她轻启朱唇甜甜的梨涡深陷,她说:“不是奴咬的,昨天夜里回来就这样了。”
萱菉走近邓仑,熟稔地从他腰封里掏出一个小瓷盒。无视邓仑的眼神杀,转去牟未身边。画手轻点,帮他涂好了嘴,正要退下,被牟未止住。他退了寝衣,让抹身上。好嘛!浑身布满青紫,大腿内侧淤青尤甚。
两人俱都受到了惊吓,邓仑连忙放下铠甲,抢回药膏,详实周到地帮忙涂抹。“什么时候玩儿这种了?啧,萱菉你也太胡闹了!”
萱菉白了他一眼,骂他贼喊捉贼!“反正不是我!”又是怎样的妙目飞扬,流彩含章。
这都什么跟什么!
邓仑轰走萱菉,让她先一步回京办正经事,该祸害谁祸害谁去!又哄着牟未披挂妥当,“该见的总得见见,赶紧的吧,这么热的天,皇帝老儿等久了,在挂喽。”
——
鼍【ó】鼓三声山河动,
电闪旌旗日月高。
连角长鸣钟声越,
马啸西风震九霄。
牟未一马当先,他单寒的脸色正应了他杀神的称号,曾经只存在于传说里的杀神,此刻踏马横街,气势恢弘。他身后的浴血之师,迈着沉敛的步伐行进,似大军压境,迫人窒息。
大亓天启帝朱效天率文武百官,于承天门御驾亲迎。观楼之上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横街中猎猎飘扬的孔雀旗上,铁划银钩的那个牟字。
承天门下大军止步,严阵肃立。太子朱祎隆身着玄色九章衮冕,在一众礼官的簇拥下走下观楼。
牟未驻鞍下马,对着太子隆单膝跪拜。明光铠甲的寒芒晃得太子几乎要看不清圣旨上的字。太子提着一口气,强镇心神宣读犒军的御诏,合上旨卷的时候,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圣旨差点脱手掉落。牟未及时伸手托住,将他的手和圣旨一起握着。
“昨日拉我进城那手劲呢?等闲就手软脚软了?”牟未与太子比肩而立,声如入耳的魔咒。
朱祎隆面色青白,悄然施力想抽回手。牟未才不打算放开,他仗着身量高大,猛然向上一提,太子被他拽得踮起脚尖。
两人一同举着圣旨,牟未气沉丹田高呼:“吾皇万岁!”下一刻,阵中将士们齐齐响应,山呼万岁,一时间雷霆万钧振聋发聩。被牢牢握在手中的太子隆,心神俱震,他脚颤身摇的样子,像极了昨晚。
犒军礼毕,于太极宫设宴陈乐。琼楼金阙之中,yIn靡绮艳太不真实!然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应神明、正万物而成王治者,必应该本乎真实。
强敌已远,但千疮百孔的帝国该怎样去修复?皇帝不急,东厂西厂的太监也不急,到要靠别人来Cao心!牟未觉得厌烦,该领着皇帝去看看,睁开眼睛看看!出了外城并不用很远,那里被战火蹂躏的百姓、被恶寇掠杀过后的寒村。但他自己的江山他都不急,牟未还急什么呢!
欲建久安之势,成长治之业,终究急不来!现在需要做的仍是蛰伏隐忍。
可是谁又是喜欢忍耐的?牟未从昨夜就窝了一肚子火,现在寒着一张脸很好的做到了生人勿近!本来将一众战俘半路扔到大兴安岭伐木或者Cao练成披甲人备用多好!但皇帝偏要搞个献俘仪式!不远万里押着这帮俘虏回京,粮草耗费不菲!等着瞧吧,安置的时候准傻眼!
但朱效天才不傻眼呢,他傻脑子。宫宴之乐,在于觥筹交错,灌多了黄汤的皇帝降下圣谕,将一万俘虏就地格杀,并于城外筑起京观①,威震四海,扬我国威!
傻?逼啊!傻?逼到令人发指!得亏只带了一万回来,造起反来岂是闹着玩的!牟未气得当场就想殴主弑君,好歹被邓仑拦住了。“杀降不祥,他自毁国祚!天若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牟未拍案而起,“届时还请皇帝亲临观看杀俘啊!”吓不死你!言罢领着亲卫拂袖而去。杀神一副夜啖人rou三百斤的样子,有谁还敢拦他不成!
‘熏风门外南山坊,临镜水起五百间’②说的便是世称“京畿甲第”的耽王府了,乃皇帝为耽王赐第京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