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娃的孩子最近长得如何了?”张母坐在太师椅上,脸色瞧着有点苍白,她左手抚着额,抬眼看向刚进走门的苟长云。
“身体没长什么,倒是头脑发育得过快了些。”男人恭敬地回道,低垂的眉眼有点凌厉的味道,不知在想着什么。
“养了倒是有那么些时日了,不过身体这事还是急不得,毕竟本来就凶得厉害,还这么喂着。”她目光沉沉,汪着一团死气似的,没了平日的温软。
“想必过个几年就能成了吧。”缓步上前,男人的话绕在耳边似的,让她脑袋嗡嗡地,
这脑子便忽得闪了白光,失了清明,女人纤弱的手腕子没能撑住脑袋,眼看就要从椅上栽了下来,
“夫人!”男人的长手急急伸出,稳妥地扶住了她塌下的双肩。身体猛地打了个寒颤,女人眼中这才少了些迷蒙。
将右手轻搭在对方手臂上,她缓声说道:“最近身体是越来越不好了,我怕是等不到了。”
嘴角扬起苦涩的笑,看着眼前平凡面目一如多年前的男人,女人胸腔起伏得厉害,她心中有着强烈的冲动,她想说些什么,
柔嫩不再的手贴上了对方略狭长的眼角,尽显老态的眼中泪水绰绰,“明明本不该如此,”一滴泪落在手臂上,润进了衣裳里头。
“不管如何,这么多年皆是你我相互扶持,当年的错事害的你这般,你还如此待载娃,”张母眼中的脸变得模糊了起来,她只觉心中有点滴感动,但只是忽然之间,脑中闪过的种种片段,让这些许情意如同几滴不起眼的雨珠一般,直直坠入无尽的大洋,生发的只是那无限悲凉,
女人呜呜哭了起来。
“可是为什么我已经这么老了,我都要死了,苟长云,为什么你还是这般模样,为什么这么多年都要用这张脸来惩罚我,为什么!!”她哭着吼了出来,食指尖锐的指甲朝着男人的眼角便狠狠划下,苟长云的脸上立马便见了血色
但男人却是一动不动,只低下头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他才慢慢开口道,
“皮囊还在,但我们都是快要进入地狱的人。”
“话虽如此。不过不要用这样怜悯的眼神看着我,”语调开始变得缓慢,女人的话语中有着诡异的温柔,她停了动作。
“放下你的手吧。”
于是苟长云安静地放下了扶着她肩膀的双手。
“明明这么讨厌彼此,各自却不得不当好主仆的角色。”张母喃喃出声,“我们这辈子活得都太辛苦了,”
男人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不过,”女人被泪水沾shi的脸上出现愉悦的神色,“脸上很快就会结束了,很快很快。”
“我也明白你舍不得载娃,当他拿亲生的孩子一般,但是他自始至终都只是我的孩子,”女人脸上的笑意转瞬即逝,眼中满是决绝,“我又怎么会舍得他受一丝半点的伤害?”
“他永远是我一个人的,永永远远,所以你们休想夺走他。”
像是知道对方永远只是痴心妄想般,女人笑了笑,泪水顺着细皱的眼角缓缓淌下面颊,
“这么多年了,你还觉得我是在抢载娃吗,”
站得挺直的男人回道,“我只是想他好好过活下去而已,他的幸福安稳便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认为我没有放过你。”男人自嘲般笑了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
“那就这么折磨下去吧,“
直到一切都结束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