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还是空手归来?”他语调平稳,未掀一丝波澜,因而心思无容可测。
处在这样的情况下,唯一能做得便是低眉请罪:“莲芳自知失职,请主人再宽容一些时日。”
“无可不可。”
他这爽快的回话,令莲芳心中一乐,但他接着所说的,倒让她心凉了大半。
“毕竟你已寻到了目标。”
纱帐后方,他嘴边挂着的邪笑,莲芳看不见,却由衷地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的彻骨寒意。
早知他眼线遍布五湖四海,国事百家事,事事逃不过他法眼。
“限你三日。”
末字落下时,她花容褪尽了颜色。纵使心有不甘,仍不敢多言:“是,主人。”
“知道便成,退下吧。”他的口气强硬,不容质疑。
她启齿欲言,后来还是强忍住,把一切未尽之言憋回了咽喉里。
“是。”
在她转身之际,他取过身旁的鎏金雕纹弓,再抬手向弓,此时手边空气极速流动。当长指搭在弓上时,已凝聚成一支光箭。
拉弦放箭仅在一瞬间,快得来不及反应,径直由后背没入她体内。
突如其来的异样感,让她停下脚步,摸上自己的胸口。
错觉吧,如是想着,她又继续前行了。
远处一个修竹长身正踏步行来,步履豪迈洒脱,一身卓然英姿,一张白玉砌成的美仪容,令人目不能移。
若千斤重石压胸,呼吸转而变得急促,再近一些,这感受就越发明显。
莲芳捂着胸口,觉得心悸得厉害,当下只想拔腿而逃,但终究是不舍,所以她颤着双腿,挺直背脊,等他走到自己面前,与他话最后一别。
“你、你别来了,我往后”莲芳止了一会,喘了口气,继而道:“我不会再出现这里了哈”
说到后面,语气转弱,几乎使不上力。强撑着意志把话说完后,她的视线发黑,头脑发昏,身子歪着朝后倒去。
门扉徐徐开启,一个女子踩着莲步,曳几缕馥郁兰馨,踏出房外。
她头绾垂鬟分肖髻,外披雪白宽袖长褙子,内着交领杏红绣蝶上襦,下着鹅黄撒花百褶裙,再环一条长穗宫绦。
其神如日,晔兮皎兮,不需瑶碧盛饰,亦呈耀目光彩。
“千叶姑娘”
“中了噬情蛊,为绝一切爱、恨、贪、嗔、痴之用的蛊毒。”
她此番是来笑话身中还童术的心月狐,可惜目的非但没达到,还把自己赔了进去。]
心月狐依然高她一颗头,而她仍是需要仰头才能对上他的视线。
矮人一截,自然气势也输人不少,气得她牙痒痒的,瞪圆的杏眼布满杀气。
“瞧你瞪眼撅嘴的模样,实乃有趣得紧。”心月狐乐呵呵地用纸扇托起她下巴,幸灾乐祸得好不明显。
千叶讨厌心月狐,但心月狐偏爱欺负她,两个从天上到地上,斗了近万年,让旁观者青华大帝实在无语。
发现千叶身后的白棠欲言又止,心月狐以扇敲她脑袋两下,提醒道:“叫你呢。”
看到她面向自己,白棠问:“请问这蛊怎么解?”
“唯有两物吃了可解。”她伸出一只青葱玉指,道:“一为千蛊之王,盛传它无不治之蛊,只是养活不易,数千年来仅得二三只。”
既然是此等举世难寻的宝物,拥有者哪肯拱手让人。
语毕,她再伸出一指:“二为”水灵明眸凝视着白棠好一会儿,才正起俏脸道:“爱人的心。”
“”白棠一时无言,唯有心月狐与青华大帝不以为意,貌似早有所料。
回视她好几眼后,白棠表情复杂地问:“何谓爱人的心?”
“她为谁动情,就该由谁来解,而她动情时,也是蛊毒发作时。”
先不论是否舍得心爱的人为自己挖心掏肺,即使对方剖开胸膛,捧在手心,送到眼前,自己又会愿意将这仅有的一颗真心吞入咽喉?
因此人总道下噬情者狠毒非常,不是没有理由的。
“要是那人无心,又有何解?”问得轻又细,仿佛稍大就会碎了一地。
“真是个傻子。”千叶双手叉腰,微扬清甜的嗓音,佯怒嗔骂一声。“万物皆有灵,就是草木也有心来解风情,而你亦如是。”
短短一句话,听得白棠呆怔在原地,做不出任何反应。
“我言尽于此,她身上戾气很重,劝你别救她为好。”庆幸千叶方自天上来,凝着一身至洁灵气,才掩过了那份令人厌恶的气息。
刚想说她本性不坏,犹豫半晌后,白棠硬是止住了。
人生初时,性本良善,便是恶贯满盈者亦非天生恶骨。
此番孽果深种,全赖邪念。]
正因如此,以本性不坏作为干坏事的借口,最是无理。
“晓得了,多谢姑娘指点。”白棠抱拳微笑应对,隐了一切繁复思绪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