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零、椎击(下)
血腥和暴力充斥着姬苏的眼瞳与感官,就连嗅觉都被腥浓的血味填满,一边是出生和平骨子里深刻和平平等的性格的反胃恶心,一边却从尾椎与头皮层里生长出一股无法形容的兴奋战栗,甚至于眼睛几乎不能从那个勇猛狂妄的高大的身躯上离开。
就在姬苏看得入神之际,身体猛然被大力拉着飞速倒退,他这才恍然回神,定睛便发现自己已经被姬武带到了外头。
外边的城院四处鲜血混合着残肢死尸,习武人的眼力使得姬苏在天幕黑下时仍看清了四合暮野的情况,他仿佛置身于巨大荒凉又可怕的大型杀人现场,破开黑暗的银光闪过时都让他看清那些持刀的侍卫们的身形与表情。
每个人都是沉默的,惨叫声都从他们对手的灵魂深处嘶吼出来般尖锐刺耳,而这些侍卫们这种时候都像机器,唯一让姬苏感觉到他们是活人的,是他们通身同样或强或弱的散发着姬霆那样的对暴力与杀戮的渴望追求及兴奋,甚至于姬苏眼神无意掠过几人腰身时,隐约间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似乎看到他们腿间轻甲被顶起了一块。
这一气动作看似时长,实际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姬苏感觉脑袋再次被姬武压着往他硬实的胸膛上按。
这个同样残忍又铁血的帝王似乎觉得这样的场面还是不适合自己的宝贝儿子,力道倒是很轻的拍了两下姬苏的后脑勺:“将军有些失态了。”
应着他的话,姬苏听到轰然一声巨响,仿佛就在自己不远处有人丢了个炸弹一样,震得姬苏下意识抓住了姬武按在他耳朵上的手指。
大地似乎也被这巨响炸得晃动了一下,即使被姬武保护着,姬苏还是闻到浓到让人喉咙发痒的厚厚的灰尘味儿,大约是知道已经没有了威胁,姬武松开了手,让姬苏的头在自己臂怀之间能够活动。
姬苏别着头往巨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便发现自己一行人方才进去的那个依靠石山开凿的客栈在一片厚尘里四分五裂化成了废墟。
破开尘土,将仍在扑籁往下掉碎石残渣的客栈留在身后往姬武他们走来的人,高大健硕,一步一步稳稳的,又不急不徐,即使身上与头脸都罩着灰尘,又混着红的黑的血迹,但眼神无比锐利,在他脚下,每一步都在地上印下一个血红的脚印。垂下的双手各持一支金属锤,滴着热血与脚印同路,绵绵的,坚定的靠近姬武与姬苏。
姬武不等脸上与眼睛仍残留着癫狂兴奋的弟弟靠近,就皱眉道:“将军过了些,今夜落脚之处都毁了,实在能耐。”
姬苏看着姬霆握着重锤,因为兴奋与用力而青筋鼓起的手,咽了咽口水。
灰尘落去,姬霆身后的客栈终于现出了真面——先前建成的院落的地方,此刻像一张高二三十米的黑色无底洞一样的大嘴张着,它面前,是一片巨大的比人还高的断垣残石。
姬苏再次看了看姬霆手里的双锤,不知道自己此刻面上再平静,自己的心跳也在加速不少——实力一人爆破三四层石窟高楼,这还是人吗?真的不是什么披着人皮的哥斯拉吗?
战斗结束得很快,侍卫们极有默契的分成两部,一队人马将残尸断肢聚在客栈废墟前,一队人马则护着姬武与全程在一侧没下过马车、仿佛从来没这个人般的大巫及奴隶车马们绕着路,居然转到了建成小镇的那处石山之上。
整队人马安安静静,甚至战马嘴上都被侍卫们套上了绳子,全数集中到了大巫的马车旁边,姬苏心怀疑问,却被姬武以指抵住了嘴唇。
感受着柔软却叫西荒的夜风吹得有些凉意的唇rou,姬武忍了忍,没忍住,以指描摹着姬苏Jing致的唇廓,声音里带着笑意:“吾一行食粮并不多,且看侍卫等捕猎。”
在姬苏以为所有人都变成了雕像的漫长等待后,夜风带来了一丝古怪的震动声与破土声。
“狼蜥。”姬霆不知何时无声的靠近过来,浓郁不散的血腥味与尘土味薰得姬苏泛起恶心。
他并未查觉,反而高兴的小声将脸凑近:“苏可见小父英姿?可见父之椎击?”
姬苏:……
没洗澡的人请滚远点,谢谢。
没洗澡一身气味极难闻的姬霆全然不觉儿子对自己的嫌弃,仍孜孜有味的说道:“那两柄重锤倒有些趣味,瞧着虽小,实则重约三石五石,大父小父举之若轻,苏怕是不能提动。”
闻言已经对大胤的重量熟用于心的姬苏快速换算了一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两锤子居然有三百六十斤与六百来斤重的份量!两禽兽莫不是项羽转世?
就在姬苏瞪眼看向姬霆时,山下堆满死尸残肢的地方发出了声响。
侍卫们终于动了,跪伏在崖边的侍卫们仿佛被听不见的号令指挥着,动作整齐一致的抬起右手,每个人手中都夹着一柄小小的黑漆漆的小匕,抬手间便将利刃往山下扑向那些尸堆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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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汉代,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D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