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也是信嘴胡说,却不想真叫说中了一回,祥云之中,来的确实是九婴仙君的道侣。
&&&&且说当日封白发现了长生灯的真伪,惊怒忧惧,几欲呕血。他怒砸出那柄假灯后,便冲出昆仑,一路南下,直奔芬陀利华境。
&&&&千万里之遥,无数沦陷的州土,对于大乘圆满的剑修而言全然不在话下,他满心里想的只有一个人、一件事——八百年!叔叔,你怎么可以!这么忍心!
&&&&去到芬陀利华境的方向,乃至芬陀利华境周围的一花一木,封白都如此熟悉,但凡不在闭关之中,他每一年都要来此驻望。他的叔叔,他的道侣,他的爱人孤独的沉睡在冰寒的湖底,他不能时时陪伴,却又知晓叔叔惯爱热闹,于是引来许多凡人在此集居。
&&&&数十年上百年过去,此地终于从一座孤岛变作海上湾口,栖居凡人修者无数,热闹的陪伴着他寂寞的叔叔。
&&&&而此时,封白站在芬陀利华境外,却无法入内。
&&&&他许多年不曾因为心中善恶而被拒之门外,但今次他的确进不去。他的心中满满的都是愤怒与绝望,乃至毁灭与发泄,他想要劈开这道狗屁圣地。
&&&&此时,他甚至无比憎恨那些嚷嚷不绝的声响,讨厌那些嬉闹欢笑。他的叔叔不在了,那些人怎么可以欢笑?这八百年来,他只能靠希望来笑,如今他的希望没有了,这些人却笑得如此刺耳。
&&&&凭什么?没有叔叔,又哪里有他们?
&&&&嫉恨与愤怒在心如止水了八百年的神识中燃烧着,他祭出湛卢剑,带出了久违的煞气,直奔最近、最纷闹的所在。
&&&&“道长,你也是慕名来拜九婴仙君的么?你可没来错哩,咱们岛上的九婴观最是灵验,你可别不信,不错,哪儿没有九婴观哩?但哪个都不如咱们望夫岛的好?你说为甚么?自然是九婴仙君就在咱们岛上啦!别这么看我,我不怕你哩,我也是个俗家居士哩,可绝不说假话!你看着罢,迟早九婴仙君要与道侣在这座岛上重逢相聚的!要不咱们岛上的九婴观能这样灵验……”
&&&&封白斜眸看他,道:“你又知道他们能重逢相聚?”
&&&&“怎不能?常言道,有情人终成眷属,难道九婴夫妇不是有情人?九婴仙君待凡人尚且有情,何况待他的道侣哩?你说是也不是?”
&&&&封白冷冷道:“奈何人有情,天无情。”说话时,手中剑气大震,嗡鸣不止。
&&&&这等杀气将一众岛民惊吓得浑身发颤,惊骇莫名,争相劝道:“道长,你且把剑收一收,看着怪瘆人哩!”
&&&&“咱们这儿全是凡夫俗子,若叫你这剑吓没了三魂七魄,咱们九婴仙君定要不高兴哩!他老人家素来慈悲为怀,济世救人,若叫在他的地方惹出事,仙君必要不高兴的呀!”
&&&&“说的正是哩,道长,打打杀杀的有个甚好?天下太平好得道呀!”
&&&&封白Yin沉的面孔终于微微动容,不知是哪一句将他触动,竟真的将剑收入眉心。
&&&&众位拉人入观的岛民见了这一手,不由目瞪口呆,然而还没忘记初衷:“道长好生厉害!既然这样厉害,想必也不得缺那香油钱罢?承惠入观要十贯钱哩!”
&&&&“不是两贯么?”适才那游人扭过头来。
&&&&那居士呸了一口,道:“凡人有凡人的价,道长这样的修仙人还能与凡人等价么?岂不是折辱了道长!”
&&&&封白丢出一袋金银与他,道:“今日观内只与我一人。”
&&&&众岛民喜不自胜,连连称是,慌忙就将闲杂人赶了出去。
&&&&观内简陋的很,唯中一具泥塑彩像,等人高,着红衣,手持长剑,黑发白面,眉心一粒朱砂,平添三分仙气,神色温和含笑,使这粗糙的泥像也增了许多生动气息。
&&&&封白走上前,轻轻婆娑着泥像的面容,冷峻的面容便如冰雪初化,显露出一丝孩子气的温暖天真来。
&&&&曾几何时,这个人就是带着这样的笑容对他说,以后不要再滥杀无辜了。
&&&&最后,这个人也是带着这样的笑容对他说,好好等我回来。
&&&&他好好的等了八百年,叔叔却再不会回来了。
&&&&思及此,他的手莫名一沉,竟将泥像的肩胛处抠碎一块,他低头轻轻吹了一吹,温柔的道:“叔叔不疼。”手中运法一复,泥像和好如初。
&&&&他又笑了,手指顺着泥像的身躯四周游走,语气低沉又游离:“叔叔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呢。叔叔忘了么,我说过的,若叔叔有分毫闪失,那我便反其道而行之,如今我是救死扶伤,来日我便要遇神杀神,见人杀人。”
&&&&杀气随着话语弥漫而出,锐利的剑意更从指尖流泻,泥像在剑气的侵蚀中碎裂成蛛网状,却再度被他温柔的运法愈合,反反复复。正如他反反复复得几欲发狂的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