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会城市的儿童福利院硬件设施很好,经费充足,只要考上了学校,就可以读书上学;如果陈母仔能考上公立大学,还会供她读完本科。
除了平时不能随便外出,其他方面都很不错。
可能因为是市政榜样性质的地方,这里食堂算能吃饱的,伙食比一般公立学校还好。时常有一批批的志愿者带着零食什么的来看望他们。虽然这些人常常一批批来来去去,但这些生活已经比过去好了太多。
陈母仔在这里可以安心睡觉,有同是孤儿的同龄人,也有自己的时间和空间。
对于当年进公安局的那一段“Jing湛表演”,系统给出了bonus奖励级别的反馈。凌安的反应很平淡,说:
“那段不是我演的,是陈母仔身体真实的反应。”
进入福利院之后的生活也是。
绝大多数时候,凌安都像抽离在外的局外人,是个快进的3d电影的看客。她只是看着陈母仔的身体在这里生活、开始有了笑容;陈母仔艰苦地做作业,努力学习....那些都是陈母仔,而不是凌安。
只有极少数场景里,凌安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比如看到福利院隔壁楼层,那些脑瘫、痴呆、先天残疾儿童的时候——
福利院一般会把孩子分区,一部分是身体正常、因为各种原因来到这里的;另一部分,往往是复杂的病情,导致被抛弃或者父母无力抚养的孩子。
隔壁楼就是“不正常儿童区”,有很多天生脑瘫、心脏病、失明等各种孩子,和正常孩子的住处区隔开来。
由于福利院的经费毕竟不多,大部分钱也需要投入到“展示区”来呈现政绩;像这种“真.问题宝宝区”能分到的资源和照护会比较有限。
毕竟,他们身上看不见任何投资回报。
两层楼,很多个孩子,但只有3个打扫卫生的阿姨轮流“看护”。说是看护,实质上也只是维持房间不变成粪便堆和垃圾场。
一个小房间里一般躺着6-10个年龄不同的孩子,包着尿布,大多失去活动能力。阿姨们不太有时间给他们换尿布,因为日常要完成的工作太多了。
窗户常年关闭,因为如果有孩子受风着凉了很麻烦,而且阿姨们就多了一项工作;但常年空气不流通,病菌导致生病的孩子反而更多。
不论是政府、工作人员还是热情志愿者,都没有人愿意来看这个几个楼层。因为太过绝望。
但凌安用陈母仔的身体去看了。
她看着打扫的阿姨,50多岁了,满脸岁月的风霜,弓着身子佝偻着干一天活。从早上8点一直弯腰拖地、打扫、清理病儿的排泄物和呕吐物,逐一“喂”饭(更准确说是把饭“捅”进去)。满头大汗忙碌到下午6点。她的腰几乎没有直起来过,用壮年人都未必吃得消的劳动量换一些微薄的工资。
难以苛求她更多了。
凌安看过这一层的每个房间,有的“大头症”孩子,大脑水肿得像一个篮球那么大,身体却非常细小,不超过1周岁。不要说护理了,光是看着,都像一个诡异的外星人,让人有迅速把它划为“非人类”的冲动。
似乎只有这么做了,作为人类的自己才在心理上是安全的。
还有哮喘的、先天性心脏病的、免疫系统崩溃的、阳光过敏的…..每一个小生命都在床上或翻滚、或宁静,挣扎着、奄奄一息着、拼尽全力地想要活下来。
对于凌安本人来说,这些都是很平淡的小场面。
在月神中心训练期间,执行任务过地球的任务,去过非洲大陆一些混乱交战的动荡区域——在一些比12国困顿得多的地方,甚至有专门的“死婴渠”;无法采取避孕措施、性命朝不保夕的人们狂欢度日,怀上的孩子无法养育,生下来就扔到住处附近的沟渠里。
她在月球待得太久,看事情很容易从整个地球的视角出发,以世界的复杂程度,能生在12国,本身已是幸运。
但是,在这层楼的整个观看的过程,凌安都能感受到这一切对陈母仔身体的冲击。
凌安很冷静,但陈母仔的身体在颤抖。
其中一个病房,有个先天性心脏病的男孩,他头发乌黑、眼眸明亮,打扫阿姨说他10岁了,但看起来像只有6-7岁。
凌安判断他应该是心脏三尖瓣闭锁。听说他小时候还能在这个楼层稍微走走路,阿姨怕他摔倒惹麻烦,还曾经把他捆在床上不让动弹。
但没多久,就不需要了。
病情进展迅速,他的嘴唇和皮肤开始发青,整个人的颜色都很刺目。
福利院以为他很快就会走,他却以常人不能想象的意志,在这张床上躺了3年,小腿肿得像充了气,肚子在他干瘪的身体上突兀的鼓出一个球,血丝和淤青遍布肚皮表面,看着就让人害怕。
他已经不太能呼吸,一直靠医院里唯一一台制氧机艰难地活着。
凌安在看见他的时候,知道对方命不久矣。
男孩感知到访客的存在,侧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