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不同了?”梅苔的脸在杯中映着,在酒水里,脸是变形似的摇来晃去,她捻起一串玉珠,牙齿咬断了线,一颗一颗吞下去。
“他眉毛那里有一处伤,是月牙形,很漂亮呢。”梅萼躺在梅苔膝上,像在梦中呓语一般。
“伤在面皮上,就是破相了。”
“不是呀,你看……”梅萼的眼叫阳光刺的微微眯着,像梅芍膝上躺着的那条猫。她伸手在梅苔眼前比划出月牙的弯弯的形状,“就这么大,是褐色的……”
梅苔拨开她的手,俯身在她嘴唇上碰一下——像是以嘴给梅萼喂了一勺酒。
“难闻!”梅萼一下推开她。
“他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个早死的奴隶,连红宫里的一块墙皮都攀不上。”梅苔恶狠狠地瞪着梅萼的脸。梅萼生了气,一下从她身上翻下来,也瞪着她:
“他是男人!这就够了!红宫里没有男人!没有!没有!你们都不如他!不如他好!”
梅苔的眼珠不转了,渐渐灰下去。
梅萼看她面色泛起一层盈盈的惨白,忽的别过头,不再言语——两人很少有这样僵直的时候。
梅苔站起来,忽然疾步走到镜子前,摸出玫瑰小刀挑破自己的衣服,梅萼愣愣地盯着衣服从她后背滑落,她的整个身体就像刚从退败的海chao中挣扎出的岩石一般显露出来——那的确是岩石一般的脊背,因多年的鳞鳞战伤而坑洼不平。梅苔转过身子,她的去掉缠着白布的胸脯是扁平的,ru头上本应带有少女般的玫瑰色泽,现今已经完全成了乌黑。
“你看到吗?”梅苔的嘴角吊下一抹诡异的颜色,“除了没有下面那个东西,我不也是个男人吗?”
“你不是,”梅萼站起来,看着她,“纵然繁梨她们以为你是,你也不是。我都知道,你干的那些事……那明明都是男女才做的事……”梅萼憋红了脸,她不再继续讲下去,她知道自己的泪水就要撕破眼眶滚下来,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跑出房间,撞到了女使,一个人回到小屋拉上窗帘,在Yin暗的角落抱着身子哭。
只是在这个时候,她才真的感觉到冬天寒冷的气息在向她逼近,想要将她夺走一般那样猛烈的寒和痛。
梅萼坐在红鱼张开的大嘴里面,在空中晃着两条裙子下伸出的白皙的腿,对下面的凌寒喊道:
“你上来啊,到这里看看。”
凌寒没有理她,只是淡淡地抬头望她一眼,随即就低下头继续洒扫,门外不时穿来女官们夸张的笑声,像两只发疯的母猪一般让人烦躁的声音。凌寒只觉得自己头顶忽的被几滴水砸中,他摸着头抬起眼,看梅萼托着下颌远望,满眼都是哀伤。
凌寒有些不忍,他停下来,待那些女官打着哈欠走远,他才望向她:
“那日多谢了,救我一命。”
她没说话。
“你到底怎么了?回红宫不是挺好吗?”
梅萼只是安静地流泪。
凌寒没了办法,他先去锁了三个大门,留下一个侧门,这才回到红鱼馆的中央,两步跳上红鱼像,从红鱼的尾部一直走到嘴这里,挨着梅萼的身子坐下。
他也望着外面,不言语。他们看着黄昏带着镶彩的云一道游下去,然后浓墨似的夜色从底层浮上来,天地间如被海水裹就,都在时序更替中沉浮不定,起落难安。他像是看呆了,就连她那一个猝不及防的吻都没来得及躲开,待他回头,她的脸已经没入黑暗,只剩星星一样闪着的一对眼睛还在等着他迟迟的回应。
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表征。
她很快离开了他的脸。
“原来……跟男人接吻也没什么嘛。”梅萼摆摆腿,故作轻松地说。
“怎么,你还和女人吻过么?”凌寒冲她笑一下——那时候他居然没意识到,他已经许久不笑了,像是脸上被生生剐掉了做出这个表情的肌rou、剔除了支撑着他笑的脸骨似的,他这长久不做的表情偶然间做出,居然让他的脸霎时酸疼一下。
梅萼回头瞪他一眼,满脸彩云似的红。
两人沉默一阵,红鱼馆渐渐被一种诡秘的静谧围拢了。
他忽的轻轻靠近她,吻了吻她眼角的朱砂痣。她惊动了一下,随即转身钻入他的怀中。她像一尾红鱼,就那样顺从地滑入他的流水般的胸膛里,这时候她听到他的心跳,一声一声,像木鱼那样在他的皮rou之下重重地敲着,他的体温滚烫如日,这让她猛然间有了觉悟,意识到原来他对她曾经施舍的救助不是无动于衷的,他是感激她的,而在她给他那个吻之后,他发现自己居然爱上她了。她慢慢紧闭上眼,不安分的葱秀的手指从他的前胸向脸上划去,如一朵牵牛花一点一点攀附上洁白的窗台。
他随之倒下去,像是一副没有重量的躯壳,她如一只轻盈的蝴蝶亭亭地立在他身上,跟着他从鱼嘴翻滚到鱼肚,在鱼鳍的地方停下来,又经了一段,两人跌至鱼尾——
待梅萼从两人挣扎出她一人来,天已很晚了,两人在红鱼的肚中裸身依着,最后的木鱼被敲响,一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