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撞击的失重感中惊醒过来。
玄关处的声响消失。
书包里传出微响,像是啮齿动物用前牙刮擦小石子的声音。周弓轶赤脚下床,摸到塞在角落的书包。那支手机小小的屏幕在闪,上面显示它接收了一条新的短信。
周弓轶轻点按键,手机屏幕上亮出几排小字——
“我来你家了,给你带了饭。”
他又按了代表向右的按键,另一条短信跳出来——
“说你知道了。”
周弓轶于是用九宫格键盘打出“我知道了”,然后发送。
不到十秒,手机又有了新动静。“好孩子”。手机里的新短信这么说,就像曾骞箍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那样。
之后,门铃响起。周弓轶知道他就在外面。
20.
大概因为平日里没有了家庭的拖累,独居的周侗骅作息早就不那么规整了。周日那天,他睡到自然醒,起身去厨房煮咖啡的时候才想起儿子还在家里。他带着后知后觉的歉疚去敲了儿子房间的房门,张口询问的不过是儿子肚子饿了没有。
周弓轶倒是没作抱怨,他正趴在床上看一本关于恐龙的旧书。听到他爸叫他,蔫蔫转过头来应声。
前几年个子没有拔高的周弓轶也常这样趴在床上翻书。但是这几年,周弓轶的身体像柳树枝抽条似的疯长,虽然面目稚气未脱,但颌骨越发鲜明的棱角隐隐让他有了属于成年男人的轮廓。周侗骅一瞬间有些恍惚,忽然觉得他变得更陌生了,比脐带尚未剥离的红色肉胎的他、牙牙学语的无齿幼童的他、背着卡通图案书包一头扎进人群的他或是在父母离异之后闷不做声的他更使周侗骅觉得陌生。
“弓轶,过来。”周侗骅立在门口,脸上挤出点和善的笑意,似乎竭力想拉近同儿子间的距离。
周弓轶把书翻扣过去,有些不情愿地爬下床。
“来,站在这里。”周侗骅让周弓轶直身倚着门框站立,自己则侧身钻进周弓轶的房间从笔筒里抽出半截铅笔。
“站直点。”周侗骅一只手拍拍周弓轶尚且单薄的腰侧,另一只手则亲昵地揉了一把儿子的肩膀。
周弓轶本能不自在地躲了一下,然后身体靠压向门框,脊椎和实木贴合。
周侗骅握着铅笔,小心翼翼在儿子头顶平直的位置画了一条称不上明显的铅线。周侗骅眯着眼睛,在心里衡量着这个高度,说,“好了,可以了。”
周弓轶拽了拽衣领,一屁股坐在床沿处。他伸长手把书够过来,在大腿上将它重新摊开。
拿来卷尺的周侗骅自顾自地测量起来,钢条抖动发出的脆响搅动着父子间的沉默。过了一会儿,确认再三,周侗骅才感叹道:“已经一米七九了。弓轶,你快要和爸爸一样高了。”
“学校体检测得是一米八。”周弓轶把头从书页里抬起,说,“学校测得准。”
周侗骅看到周弓轶还在不停地摸套头衫的圆领,隐约看到一些淤血的红点,于是关切起来,问:“怎么了?又过敏了吗?”
周弓轶低着头,抿起嘴,一言不发。在周侗骅打算过来查看的时候,他揪住领口,低着嗓子说:“昨天和曾骞去公园遛狗,被草坪上的小飞虫咬的。没什么事,已经快好了。”
大致是放下心了,周侗骅温和笑笑。又问了一遍周弓轶吃没吃早饭。
“吃了。”周弓轶捏破了旧书的纸页的边角,他说,“昨天曾骞曾骞哥哥送过来的饭菜太多了,我没有吃完。今天早上醒了肚子有点饿,我就微波炉里热了一下吃掉了。”
昨晚,曾骞在来之前象征性地和周弓轶打了个招呼。没多久,曾骞就径自开门进了周侗骅家里,这倒没什么稀奇的,因为他本来就有钥匙。他把餐桌上的纸巾盒摆到角落,打开餐灯,铺好餐垫,支好碗筷,然后把四层的保温餐桶打开,将里面分装的内容一一摆放好。
“周弓轶,过来吃晚饭。”曾骞进家门以后,就没和周弓轶打过照面,叫过一声无人答应,一张俊脸又有些臭。他径直走去周弓轶的房间,敲了一下门,也是纯粹象征性的,接着就压住门把手开始推门。
房门是阻着的,不是上了锁,而是有什么东西抵在那里。曾骞又作势推了几下,门露出一道黑缝,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又重新压紧。曾骞猜到小男孩正用身体死死抵住房门,用他称不上力量的全部力量。这软弱的反抗像是一团细小的火球,从曾骞干涩的喉头直直坠入深腹,烫得他骨髓里翻滚出焦腥的麻意。
在毁灭的欲望逆着火焰坠落的方向直达颅顶之时,曾骞深吸一口气,平复高涨的怒火。然后曾骞将手贴在厚实的门板上,没有施加什么力量,只是贴在上面。他猜测那个部位是周弓轶的颈部,他的手顺着门板向下滑,隔着木板抚摸周弓轶的肩胛骨、腰部、臀部还有大腿。
“怎么又不听话了。嗯?”曾骞的嘴唇暧昧地半贴着门,嗓音里有暴风雨天的潮气。
喑哑的嗓音在固体传导中带来非常细微的振动,周弓轶敏感的后颈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