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林羽辰依旧是在江温瑜的沙发上醒来的。不过这次他没搞事,慢吞吞地吃完早饭,空虚已久的胃里难得暖和,他便没忍住吃多了些,被男人毫不意外地无奈看了几眼。
林羽辰和江温瑜并肩走在去南高的路上,两人各自怀着心思,之间气氛是尴尬的宁静。昨天辛辛苦苦写出来的作业被他小心归拢了收进书包里,倒不是有多珍惜自己的“劳动成果”,他只是生怕自己好不容易做完的功课因为忘了带或弄脏功亏一篑,再给男人找个刁难的借口整治自己。
说他后悔吧,倒也没有。本来手疼,屁股也疼,被那清清凉凉的药膏一抹呀,就什么都不打紧了。睡一觉醒来,什么苦海深仇,都给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那人在这么一个夏日的晚上,慷慨至极地收留了他,宛若盛夏里一块包裹着阳光的碎冰无意落入白瓷碗中,冷叮一声。
姓江的不是个坏东西,林羽辰想,好歹他教自己写作业呢,就是下手有点黑,不过也很好心地给上了药,早晨起来已经消肿得差不多了。
至于这位姓江的本人在想什么,他便也无从得知了。
在课代表如遭雷劈的眼神中交了作业本,趁早自习还未开始,林羽辰趴在课桌上补觉,余光瞅见江温瑜从教室的几净明窗外匆匆经过,手里抱着教课用的书,黑框眼镜戴得端端正正,另一只手捧着个天蓝色保温杯,几秒钟就在走廊拐角处不见了踪影。
看到杯子,林羽辰想起昨晚上完药后江温瑜重新冲泡的那杯速溶咖啡,香味至今若有若无萦绕在他鼻尖,光是想想他便喉咙有些发干。在有限的生命里,他几乎没怎么见过咖啡,更不说喝过。他爸年轻时就嗜酒如命,只是没有如今这么成瘾,自然不将咖啡这种替代品放在心上。偶尔买回来喝过一两次,林羽辰入口尝了,只觉苦涩万分。
由他喝,却很好闻。
林羽辰暗想,热腾腾的脸贴着冰冷桌面,直到上课也没有缓过来。
语文课是讲课文,十分无聊,林羽辰意思着把课本掏出来已经很给面子,讲台上年逾半百的女老师对着下面一众昏昏欲睡的学生表情称得上慈祥,最不济也就是提了睡得太狠的几个起来回答一些鸡毛蒜皮的小问题,然后一边提示答案顺便继续讲课文,晾着这位倒霉蛋自个儿懵上半天,彻底暂时清醒过来为止。这几个睡得太狠被点起来的,曾经包括我们这位黄毛英雄。
不过他今天的扮相实在不太寻常。因为身边只带了校服,他便规规矩矩穿着白衬衫上学,不过半边衬衫流里流气地挂在外面,看起来不像个正经学生,少年感与流氓痞气和谐共存,各占半边,互不侵犯。再加之今早他交了作业这件丰功伟业已经在办公室传开,老师能忍住不多看他两眼都难。然而这尊平时一个不爽就敢摔桌而去,离被劝退只差半只脚丫子的煞神,竟然就这么乖乖坐在位置上听课,甚至还拿了笔写笔记,一副三好学生的模样,着实令人受惊不小。
语文老师姓吴,当她捧着书经过个小鸡啄米式点着的脑袋时候,点起了他。林羽辰坐在后排,亲眼见证着这位他早有所耳闻的,他们班赫赫有名的睡神,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在教室中央,睡着了。他没忍住,喉间憋了个松快的笑声来,旋即漫不经心地压了回去,仿佛无事发生一般。
那位黄姓的睡神瞬间成为焦点,在睡梦中生生受了场哄堂大笑的洗礼。始作俑者林羽辰也再无心听讲,虽说屁股上消肿消得七七八八,可在坐了半天硬板凳之后,还是疼得慌,想站起来揉揉,没那个厚脸皮;想从后门溜了吧,又怕给江温瑜逮着一顿好说。于是他就分心去想江温瑜,想来想去发现能想的都给他想秃噜毛了,一不小心联想到他逃学被捉回来揍的那次。
想着在办公室里头没羞没臊挨了顿板子,他脸上瞬间变得滚烫不已,想穿回那个时候一巴掌给自己打醒了。
——别挣扎啦,你早晚要回来找他,逃不掉的。
想着裤袋里手机震动了一下,那天用充电宝充满电后他就没再看过,这会儿只剩了一半的电,锁屏上显示是杨汉卿的短信。他和这混血小子算不上多熟,联系并不很多,用屁股想想都知道今天这短信是什么内容。
——林哥,我这的片,忘问你了,要不要?
林羽辰没回,关手机垂眸笑了笑,想说,不要啦,我找了个真人。然后他想起这真人似乎还没同意要他,于是有些忿忿,手上不受控地在笔记本上画了个摇头摆尾的大王八。画完还不解气似的,在gui壳上写了个小小的江。没敢写大的是因为他要屁股,这本子万一被江温瑜翻到,上课涂鸦事小,把男人画成王八,事儿就摊上大的了。
他这还在给gui壳重描轮廓,画上纹路,脑袋上方的窗玻璃就被重重敲了三下。
林羽辰不悦地抬眸。
那狼崽子般凶狠的眼神对上了外面巡班的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叫姜棋,男人到了中年往往有些难逃过的特征,姜主任也不例外,甚至还更明显了些。无论是头上地中海状的油亮秃顶,还是身前直挺挺的大肚腩,都宛如昭示着他泰山一般不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