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当然查不到他的身份。”男人指尖离开桌上温热的酒盏。他有轻微酒瘾,眼底却不带半点醉意,“我之前不管你,现在既然连照片都递到我眼前了,也不得不说几句。小衡,你弄丢的那位小先生,确实是军方的人。”
“——是我很多年前埋在黑三角区的暗线,约半年前暴露于三七九行动中。”
陆衡瞳孔微微一缩。
陆时风便抬眼向他,眼角有隐约的纹路:“他在黑三角区的人手里,现在动手可算不得什么好时机。黑白世界之间正维持着短暂的平衡,这确实也是掌权方花了大心思的成果。”
打破了平衡会影响多少人的利益,就会有多少人头破血流也要向他举起刀兵。
“父亲,我是认真的。”
陆时风蹙了蹙眉,神色微微有些冷。他指尖捻着逐渐褪去温度的杯壁,缓缓道,“你还年轻,不到认真的时候。气盛是好,代价太大未免得不偿失。父亲终究会替你安排好人家的女孩子,……”
“……我是认真的!”他声音禁不住微微扬起来,“我与先生之间是认真的,我非他不可……”
“小衡,你该清楚为什么父亲这样说。他是半年前暴露的黑三角区的暗线,回到黑三角区有死无生,就算你真的救回来,大概也是废人一个,你花这么多心思是不值得的。况且……”他露出一个因为长久面无表情而带点扭曲的僵硬的笑容来,于是空气中稀薄的血气更重,“这就是你无心权力的后果,记住教训了么?”
“父亲教导得是。”
他缓缓垂下眼。
——即便是现在,手中一无所有地与您谈判也绝对是毫无意义的。
“但是,”他轻声说,“我终归也是陆家的孩子。”
陆时风神色微微一动,似乎为他的不动声色感到些许诧异。
“——所以,我们还是谈谈吧,父亲。”
————
陆衡放下酒杯。
桌上零零散散的透明酒瓶,镇痛药,染血的绷带,破破烂烂的档案袋。空气中是稀薄的血气,秋意酿过头的陈酒似起气泡的黏稠昏黄。
下属的人举文件的手抖得不成样子,他几乎能嗅到近在咫尺的汗水气息。他视线扫过文件封面汗迹构成的指印,神色忽然便有些冷。
他缓缓接了过去。
“倒是为我安排好了。”他轻声道,“我似乎没有说过你们可以替我整理外来的消息。”
下属下颌的汗水滴到衣襟,湿漉漉无声的圆。
“洗牌之后,杜家想要多少份额?”他嗤笑一声,视线越过下属脚下湿成一片的地面,“也对,你大概是拿不到多少消息的。我会去拜访杜家,开诚布公地聊一聊或许更有益——”
门外有几个身着黑衣的人无声鱼贯而入,前前后后悄无声息地挡住了他所有逃离此地的路线。下属立即筛糠般地抖起来了,油光满面的脸上纸色一样的惨白:“陆小少爷既然知道我是杜家的人……”
“所以……?”
陆衡转过脸,阴郁得如同铅云翳影的眉眼间有森然的笑意浮于表面。
“……是时候该见一见哥哥了。”他视线漫不经心地越过地面那滩黏腻得沥青似的汗水,“剩下的还有多少,你会告诉我的,对吧?”
————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视线里空间扭曲成血腥气杂糅异常听觉的幻色。他感到潮水般汹涌而至的剧痛,半晌他深深吸气,视线染上冬日野原般荒芜的灰。
阿衡……
模糊不清的视线里,对方似乎露出一个扭曲的冷笑,转瞬消散于蜃气似的泡影罅隙中去。
“啊,醒了。”他正倚在床边托腮凝视着他,神色里似乎带点委屈的意味。
贺宵沉默地凝视他,眸光是早春里融冰的涓流。他似乎很知道自己怎样做能勾起人的欲火,只消眸光流转,不必笑,那样瞧着你,你便无声无息坠入他的猎网中去。
——他之前也这样不动声色地引诱过陆衡吗?
“……少当家。”
他漫不经心地瞥向霍迟遇指间的戒指,死烬似沉默的微微浸水的发梢,视线流水似滑向对方黯淡的、清水与雷光构成的一对荒原一色的眼睛。窗外有不作声的雨,鸟雀遗落在水洗的微光氤氲的窗前一簇灰眼睛似的尾羽。
“阿宵?……”
“——嗯。”
这样的一句后。
他于是又沉默起来,雨的冷光稀释他泼墨似的发尾,隐约雷鸣中是愈发凛冽的罂粟香气了。霍迟遇凝视他,感到无端惊心动魄。他看见他蜜糖颜色的肌肉线条逶迤延入灰沉沉的棉质布料中,那么柔软的、像是整个人都被病气雨气浇透了似的,脖颈水脉似的筋束没有绷出笔直的线来,就那么轻飘飘地倚在那里,就那么静默着,静默着望向他。
他感到心口悸动。
“阿宵……”
同时,他清楚地意识到这是谁的眼神。属于怎样一个人,一条野犬的,几乎能将人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