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了一次智惟哥画的汪琳与我,我才把「小日的社交手册」和笔袋收回背包,转而拿出斜背袋里的即可拍相机。
用完主餐、等待甜点的空档,我替智惟哥和汪琳拍了照,很期待洗出来以後,可以贴到笔记本里。
我喜欢从小小的观景窗看出去的方形世界,那个小框挡住了其他杂讯,可以让我专注在智惟哥腼腆的笑容,还有汪琳的刻意装酷。我也喜欢按下快门的声音,许多回忆就在那个清脆声响的瞬间定格成永远。
不过,还有一点点不完美。就差一点点。
趁着服务生上完甜点和饮料,准备离去的时候,我鼓起勇气询问、请对方帮我们三人拍下合照,这才真正地感到满足。
我很快地吃完巧克力蛋糕、喝光n茶,开心地哼起法朗克小提琴奏鸣曲的主旋律。
「拍个照就这麽开心?」汪琳也喝掉她的冰红茶,这麽问我。我望了眼已被她咬平的x1管,再看向她、绽开笑容朝她点头。
事实上,我开心的并不只有合照,以及刚刚智惟哥与汪琳在我的笔记本里留下的笔迹。我的开心,更是因为等等的音乐会。
我很期待,也希望智惟哥和汪琳会喜欢。
步出简餐厅,我看向就在不远处的演艺中心,没有多想就拉起汪琳的手,一心只想快点进到里面去、像是小时候和同学分享喜欢的玩具,或想一起玩的时候那样。我的步调不自觉地加快,心中泛起对於演出内容的各式想像,直到汪琳的声音将我拉回当下。
「欸,杜日恒,」汪琳偏头看向我们後方,「他还在後面,要不要等一下?」
我停下脚步,跟着汪琳的视线也往後看。智惟哥和我们离了一小段距离,正稍微加快了一些想跟上我们。
自责顿时填满我,盖过所有的雀跃与迫不及待。
我怎麽会、怎麽可以忘记呢?我怎麽可以这麽不小心?我明明知道智惟哥走路不方便……
松开汪琳的手,我朝智惟哥折返;但他竟更加快了步伐。
我停在他面前,怯怯地开口,「智惟哥——」
智惟哥漾起笑容,摇了摇头,阻止了我的道歉。虽然他明显没有生气或不愉快,我还是愧疚极了。在他身旁,我走得慢了许多,缓缓回到汪琳站着等待的位置。
我们一起验好票、进入演艺中心。
坐到位子上,我将手机关机,沉入舒适的椅子,思绪也缓了下来。
有时候会这样,因为太期待、太快乐了,陷入这些好的情绪里,就像进入自己的小泡泡里一样,就可能会忽略掉外界其他的事情。
但我并不是故意的,也不是不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当我意识到自己不小心伤害到谁,或者给谁带来了困扰,我的自责和歉意,会持续好久好久。
演艺中心的灯明灭三次,提示着演出即将开始。我轻轻叹了口气,试图把注意力放回舞台上。
柔和的灯光洒下,照亮了已在台上就位的演奏者与画家。
这场演出,是一个弦乐四重奏和一位擅长水彩的绘本作家的合作。我从简介网站上看过节目表,这次一共演出四位作曲家的乐曲——拉威尔、布拉姆斯、佛瑞,以及萧颂。
、绚丽的伊萨伊。其细腻的音se处理与jg湛的琴艺,得到评审们一致的赞赏与喜ai。」
汪琳领完奖、拿着奖牌与花加入其他获奖的参赛者,一起在舞台一角等待後,我往附近的捷运站走。
我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
轻松、飞扬与归属感使我兴奋地想立刻告诉爸爸妈妈诊断的结果。可与此同时,又觉得好想哭——那并不是难过,而是多年後终於明白自己的「不一样」的原因,明白我并不是一个「不好的人」、明白一直以来感觉格格不入,都有所解释。有趣的是,我又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彷佛某部分的我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很久很久,毫无困难地接受了我是泛自闭光谱者的事实。
回到家里,我换了居家服,带着那张诊断证明书到客厅找爸爸妈妈。他们知道我想要聊确诊的事,便把电视关掉。
「顺利吗?」妈妈挪出空位,让我挤到她和爸爸中间。
我点点头。
「医生怎麽说?」
深x1一口气,刚才那些混杂的情绪终於要被释放出来。「她说,我应该是泛自闭光谱者。然後,也有点注意力不集中,就是adhd。」
我把诊断书亮出来给爸爸妈妈看,听到爸爸轻声读着纸上的字,「自闭症类群障碍——亚斯伯格症候群?」
「噢,那个!」我像是被喂了关键字的搜寻引擎,开始解释,「医生有跟我说,亚斯伯格这个词已经在二零一三年的时候停用了、合并到整个泛自闭光谱;但因为有些地方还在用旧的诊断手册,或是为了方便理解,所以正式诊断书上还是会补上亚斯伯格。」
爸爸点头,妈妈还在低头认真地诊断内容。
客厅突然变得好安静,我的内心像是演出结束後拉起的布幕。那个想哭的感觉又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