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贤元年,勃利州刺史送我一条狗。
先不说狗,先说这个年号。此年号从设立第一天起我就认为不适合,听着过于阳痿,又是“庆”,又是“贤”,设想我朝一对小夫妻正在床头行房,抬头一见墙上日历,竟然是“庆贤”二字,必然叫人阳具萎缩,ru头抽搐。但即便当时我就觉得不当,也未改。为何,因为此年号乃是皇后所取。皇后为我付出良多,别说是“庆贤”,就是“温良恭俭让”这种断子绝孙的年号,我也一样盖章。
皇后颇为一名烈妇。我们成亲洞房时,我在床下脱靴,她在床上脱衣。我将宫人全赶出去,挣扎脱靴,脖子拧起盯隔着紫纱她脱下罩炮后的ru房轮廓。我倒高估自己能力,陈德退出前问我,你要我帮你脱靴吗,我怕你脱不掉,我抬脚踢在他下身疤瘌处,说,我会。我在床下拽靴,原本站着,但手指无力,推搡半天不得法。新靴硌手,我实在无法,又急着上床,手指夹在小腿和靴子缝隙里,拼命往外头拔。拔出来之后,伸手到红烛灯光下一瞧,手背上两道粗大红痕。我气得在床下跺脚甩手,只听冯惜儿在床上说,你干嘛呢。
我说,没干嘛。
我只好穿着靴子上床,我才从外头爬进去,她抬脚正中我印堂,我仰面摔在地上。后脑生痛,我抬头伸脖看她,她大马金刀坐在床边,将帐子两厢掀开,指着我道:“废物,靴都脱不掉!”我大声分辨,没有!一面继续拽那靴筒。事实胜于雄辩,果真那靴子仍是纹丝不动。
后半夜我睡在往日陈德睡的榻上,蜷成一张弯弓,思索:
并非我不能脱靴,只是妖女吸人Jing气于无形,男人见多便要手脚无力。冯惜儿是这样一位妖女,我缩在榻上,她只着亵衣两道ru房从下头撑起两个点,蒙着布也可见形状不赖,下半球滚圆。呸,我摸着靴面上的绣线,手指腹发涩,想,冯惜儿不过十四就长这样一双ru房,再过四五年,到了十八九,风华正茂,我岂不要被吸干。
钟响了一遍,陈德在帐外叫起,我眯眼去瞧身旁床内,空空如也。便一骨碌从床上弹起,下床穿鞋。隔着几道门,我隐约见到冯惜儿在梳妆台前梳头,一面张嘴让陈德给我擦牙,一面趿拉着鞋走过去。冯惜儿今日梳了一个极复杂的发髻,一条蛇在头上乱绕似的,三双手正为她戴朝服冠。那冠是新做的,gui兹进贡来的绿松石镶满,镶出凤、莲的图案,见了就知戴几次下来,颈椎必然生病。我吐掉满口咸味,站在铜镜前伸脖等擦脸,嘴唇扯得歪斜,对冯惜儿说,这你不重?
“管你屁事。”
冯惜儿扭一下脖子,抬脸给宫女上妆。一宫女从匣中夹出两片绿色翅膀贴在她的脸颊上,翅膀上有格子,方形,排列整齐,把下面的白色妆粉影上绿。我抢过一片翅膀拎在手上看,阳光刺眼,隔着片东西看还好些,不至于年纪轻轻便眼瞎。我的眼睛还要留着看不少东西,不能瞎。细细想来,我并未见过冯惜儿不上妆的样子,我见她永远是敷着粉描着眉,眉心贴花,颊上贴翅。初一十五黄道吉日,我和冯惜儿按照律法要行房,我按着她肩膀起伏,她的面上也有妆,敷了一整日不大服帖,随着Yinjing进出不断簌簌下落。行完她要下床去沐浴,我懒,不愿意沐浴,只拿被面内侧擦擦两股之间,擦完盯着枕头边那圈白粉看。看看便睡着。
次次如此。
冯惜儿上完妆,便轮到我梳发,陈德叫来人给我梳头。铜镜模糊,不比琉璃水银镜清楚,待到身后宫女一把将我脑袋拽地脖子都往后仰过去,才发觉又是那粗臂宫女。她梳头最紧,那发髻扯的我两眼细长,太阳xue突突跳。她梳头时蘸极多刨花水,把我个头梳得好似牛舌舔过一般光亮,远远看去宛如秃头。秃头戴着个冠,不肖想也知不会好看。然而今日又是她,我大叫,换人换人。
冯惜儿在外室吃早饭,怒吼:“来不及了。”
“好吧。”
不过一刻,我便两眼细长,太阳xue突突跳地坐上銮驾往太极殿去了。
上朝照例是冯惜儿在帘后听政议事,我坐在龙椅上玩一只玉蚂蚱。那蚂蚱被我玩了太久,头上两须一只磨到光滑,一只被我掰断。身上棱角俱磨至光滑,我心说再摸下去,指腹上的纹路恐都要磨没。然而上朝议政实在无聊,还好臣子们体谅我,见我从不说话,便整个队列都往冯惜儿那侧偏过去。好在今日无事,若是遇到民间闹灾、过节,那整个早上都不够他们用的。
临到散朝,礼部侍郎说,皇上,勃利州刺史进狗一条。
“狗是什么?”
“一种兽皇上,勃利州特产。”
“拿上来。”
“送去御兽园了皇上。”
“那散朝。”
我从椅子上跳起来,把脸侧两根绸带甩至背后,飞奔下台阶,跑出太极殿。
夏天,热,不过一会我便满头大汗,身后跟着的陈德也是满头大汗,背后的两队太监宫女更是满头大汗,香汗淋漓。我一口气跑进御兽园,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我抬脚绕过,走到不远处那新笼子前。
这就是狗。
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