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莫佐氏之母其实已经身怀有孕,但因月份浅,并未被人察觉。后来莫佐氏出生,那百位长一直以为是自己亲生的骨肉。直到多年后,莫佐氏渐渐懂事,母亲才偷偷地将实情告知,并将贴身收藏的夫家世代相传的医书传给了儿子。
莫佐氏一直以胡人的身份在王廷效力,深得驽马王和苏亥的信任。阿其叶生下后,苏亥因担心萧沧海的手段,便把胡太医等几个盛人大夫调走了,免得再发生张春那几个太监的事。
萧沧海原本就精通医术,偷偷让莫佐氏配出了柔香的解药,慢慢解了药性。
莫佐氏与王廷里盛辉帝的探子接应上,曾劝说萧沧海逃走。但萧沧海分析形势,知道难以成功。
草原如此广阔,只靠那么几人,即使有盛辉帝的人马接应,也会很快被驽马王抓获。
而且他不能就这般回到大盛。这样回去,他的尊严、地位和名誉都无法恢复。
萧沧海性格坚韧,铮铮铁骨,必要手刃了仇人才能畅快。而且他必须立下一件大功,才能挽回自己丧失的名誉。
他要堂堂正正地回到大盛,回到杨靖的身边!
他要正大光明地站在皇长子杨荣身后!
萧沧海如此忍辱负重、养精蓄锐,终于等到盛辉帝亲自领兵攻来的这一天。
王廷的内部消息都是萧沧海让莫佐氏通过探子悄悄递送出去的。这也是杨靖可以顺利找到王廷并攻克下来的重要原因之一。
驽马王冲进他的大帐时,萧沧海从奶娘手中夺过了阿其叶。
这是他今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主动抱住阿其叶。
驽马王喊道:“把孩子给我!”
萧沧海等得就是这一刻。在驽马王扑上来的一瞬,他藏在衣袖中的匕首也刺了出去。
驽马王倒地时,仍然满脸不可置信。
他不明白一直手无缚鸡之力的萧沧海是怎么恢复力气的?也不明白这把锋利的匕首是从何而来。
他直直地看着萧沧海,向后倒在了屏风上。
阿其叶似乎吓得傻了,小手紧紧地抓着萧沧海的衣襟,瞪大眼睛看着驽马王死去。
奶娘在旁吓得瑟瑟发抖,几个粗壮的太监早已跑了出去,帐外传来隆隆的脚步声,不知是胡人还是盛人。
萧沧海微微一震,回过神来,把阿其叶塞进身后的床帐,拉下幔帐藏起来。
幸好冲进来的是大盛的士兵。然后紧接着没有多久,那久违的、让他朝思暮想的爱人,终于出现在他眼前。
无数次幻想二人重逢时的情景。无数次思念着对方的体温和怀抱。
但盛辉帝杨靖和萧沧海都没有想到,他们的再次重逢,竟会以这样残忍的一幕为开端。
杨靖在看到阿其叶从帐蔓后露出的小脑袋的那一刹那,心底三年多来积压的愤怒、嫉妒、屈辱、仇恨等多种情绪一拥而上,疯狂地爆发了出来。
他粗暴地将阿其叶从帐后扯了出来,单手提在半空中,愤怒地对萧沧海怒吼:“这就是那个杂种!是不是!?”
萧沧海似乎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他。
阿其叶吓得哇哇大哭,小手在半空中挥舞,冲着萧沧海撕心裂肺地哭喊:“姆娘,姆娘——”
姆娘是胡语中母亲的意思。驽马王一直让阿其叶这么称呼萧沧海,但萧沧海从来没有回应过这个呼唤。所以这一次,他也仍然没有反应。
杨靖听到这个称呼,却彻底暴怒了。他高高地举起手中的幼童,用力甩了出去,大吼一声:“闭嘴!”
阿其叶小小的身子直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帐篷的木柱上,发出沉闷地‘咚’的一声。
阿其叶那小小软软的身体掉落到地上,小脑袋歪在一旁,手脚不自然地抽动了几下,嘴里溢出一股白沫,渐渐没了声息。
萧沧海似是傻了,呆呆地站在那里。
蜷缩在角落里的奶娘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把阿其叶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不停地呼唤他的名字,亲吻着他的脸蛋。
阿其叶软软地躺在奶娘的怀里,琥珀色的眼睛半合着,瞳孔涣散,一动不动。
萧沧海脸色苍白,不可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孩子,头脑一片空白,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盛辉帝似乎恢复了理智,望着眼前这一幕,不由茫然地看了自己的右手一眼。
他这双手,杀过无数的敌人,染过无数的鲜血,但从来没有,杀过一个如此脆弱无辜的小生命。
他感到了后悔。
“沧海”他轻轻地唤,向萧沧海伸出手去。
萧沧海却哆嗦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望着他的双眸,从震惊、不可置信,渐渐变成一滩死水,充满死寂的灰沉和浓浓的绝望。
奶娘突然尖叫了起来,用胡语歇斯底里地咒骂:“你们不得好死!你们不得好死啊!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你们是魔鬼!是魔鬼!”她指着萧沧海嘶喊:“你不配做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