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正事,全家人皆面色整敛,尤其是依航,事关于他,自然要更加仔细倾听。
独有艾lun不甚明了事态,问道:“依航得什么重病了?”
小妹刚要张口,又看了我的脸色,末了扥了艾lun的袖子,小声道:“你老实听着就得,哪那么多话?”
艾lun顺着目光也瞅我一眼,很是不满地向后缩靠,不过没有像之前那般辩驳。吃一堑长一智,他也知道和我吵没好果子吃。
示意太太接着说。前几日她一直闹别扭,这事儿也没听她提起,这会儿说了,想来是那位刘太太带着消息回来了,现下也不算晚,等把依航安顿好了,就真的无家事之劳形了。
太太道:“那刘太太说,南北二京还有沿路的一些中原城市都有专门的戒烟医院,只是南京──也没什么人了。”说到这儿不知想起了什么,只默默叹了口气。我知道她是想起去年那场惨绝人寰的杀戮了,光是想象也遍体生凉,便舒展右臂环过她的身子,以给予安慰。
太太接着道:“虽说南边儿这方面要系统、专业些,当年前清正式下禁烟令也是从南方开始的,可如今各处见天儿地打仗,还不比我们这儿安稳,就别想了。离着近边儿的就是北平、天津卫了。”
说罢看向我。
这事儿是讲究依航的,可正主却像局外人一般。依航在一旁待着,也说不上话,没了话语权,就像一只待宰的畜生,听着一群人讨论并决定他的归宿了。
到底是亲弟弟,平时骂他也是恨铁不成钢,于是我问道:“依航,你怎么想的?”
依航瓮声道:“我说不想走,你还能同意咋的?”
“那是不可能的,”语气变得生硬起来,对着他我总也不会像对着小妹那般温声细语,实在是因着他是个男人,是男人就要有担当。他一向是没有担当的,自然而然就瞧不上他了,“留下你是甭想了,不把你这烟瘾掰回来,你就别进我老依家的门。你也别不服气,我是你大哥,没管教好你,我也没脸去见祖宗。”
空气中有一根弦紧紧绷着,似乎酝酿着什么一触即发的战事。
小妹忙陪笑着插科打诨:“大哥,你瞎说什么呢?都吓到我们了。”
太太也道:“就是,咱这不是搁一起商量呢吗。”
依航没敢吭声。我也不瞅他,对太太道:“接着说。”
“我觉着,天津卫要好一些,”太太在此处停下,咬了喜饼,就着茶水咽下,见我没反对,继续说道,“我在那边还有些远房亲戚,都是从北平避难过去的,也幸好还有些联系,能多照拂些个。”又对我道,“我合计着你的意思是把依航和弟妹一家一块儿送过去,依航戒烟的时候,孤儿寡母的有人照应,也不至于被欺负了去。”
依航遽尔仰面瞪视,双拳紧握双膝,瞠目道:“大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我说。
“你让我媳妇孩子一起去?这、这不是把我撵出这个家了吗!”
我微一皱眉,Yin沉着脸道:“说什么瞎话!让你媳妇孩子陪着你你还挑三拣四?就是让她们看着你,好叫你长长心!看你以后还干不干这些破烂事!”
依航面上仍是惊怒交加,嘴唇哆嗦着,像是被淋了一盆子猪血的大白鹅,梗着脖子,又不敢叫嚷,似是难以置信。
我不再看他,小妹也是不解地看我,也颇觉不满。
不过小妹的好是,她没有质疑,她是最坚定于大哥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有道理的。
依航挫着后槽牙,手臂按在膝盖上一用力,站起来一言不发,气色Yin郁地往楼上走。
太太叫住他:“依航,你干嘛去?”
依航没有回头,背着我们道:“反正都是你们决定,我在不在是可有可无的。我累了,要休息,你们自便。”
说着留下一大家子沉默的人,回了他的房间。
等身影掩盖在房门之后,小妹收回视线,叫道:“哥”
我揉揉脸,对她说道:“天晚了,下雨路泞,不好走,你和艾lun今天住这儿,就住你原来的房间。”
小两口不自在地对视一眼,而后喃喃应下。
我也上楼,走之前对太太道:“你先睡吧。”
外面的雨势小了,却仍是淅淅沥沥连绵不绝。雨下得久了,老旧的电路便不稳定,书房里的台灯忽明忽暗。借着忽忽悠悠的光,往窗户外头看了几眼,乌黑抹阒黑灯瞎火,啥都瞅不见。就连庭院里亭亭如盖的芭蕉树,也只有靠着硕大芭蕉叶上欢腾的水珠反射着光点来看出大致的轮廓。
看了一会儿,着实是啥都看不清,遂转回头来,鬼使神差地掏出从不离身的两块玉佩,把彭答瑞给的放回口袋,只拿出了我自己分成两半的那块。
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番──实则看过很多次,每一条纹理都已如熟知刘国卿身体般熟悉──可就是看不够。
阿玛给我这块玉的时候已是病榻久卧,丧失言语,自是不曾说出什么来。他既没交代是要掰一半给媳妇,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