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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睡着啊。”我瞄瞄他,然后减速,刷卡,换挡,松刹车,开进了大门。进门口是个欧式的喷水池,这个水池绕过去就是地下车库的入口,我把车速维持在二十五码左右,慢慢地往前开。
这时一辆车从车库方向过来,开着大灯,灯光如柱,我往右打方向错车,没想到路边的树荫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直挺挺地站到了我们车前。电光石火的一刹那,我踩死了刹车,惯性把我狠狠地推到了靠椅上,全身马上浸出一层chaoshi的冷汗,握在方向盘上的双手竟然在发抖。
明亮的车灯照耀下,那个人还立在前面,一个高大的的剪影好像贴在挡风玻璃上,看不出是男是女。
“熄火,拉手刹,我先下去看看。”江非均说。
我转动僵硬的脖子去看他,他微微蹙着眉,没看我,眼睛盯着前面。
我在熄火的时候,江非均先下了车,我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熄火那么简单的步骤重复做了两遍才完成,又愣怔了好半天才想起拉手刹。
乍从清凉的车里下来,外面温暖chao热的空气让我有点不适应,旁边的路灯下面有两个人影,江非均和一个女人站在一起,那个女人很高,超过一米七,相貌看不太清楚,但站立的姿势笔挺傲岸。
我多少有点惊吓过度的后遗症,恍恍惚惚地觉得很疑惑,这个女人就是刚才差点被我撞到的人吗?如果是,难道她不该恐惧得发抖或者愤怒得发狂吗,而现在她却和江非均平平静静地站在一起说话,唯一的解释是她认识江非均。
她一开口,就证实了我的猜想。
“阿均,这就是你的新欢?”声音带着柔软的南方腔调,语气却饱含居高临下的戏谑。
阿均……好亲昵的称呼,新欢……好轻慢的蔑视。
虽然非常不悦,但是在没搞清楚状况前,我不准备理她。江非均也没理她,他把房间钥匙递给我,说道:“16号车位,你把车停好先上去。我要耽搁一会儿。”
那个女人又说话了:“阿均,你不给我们介绍下吗?”这句话正好也是我想问的。
江非均仍然没理她,放低了声音对我说:“你先上去。”
他声音里多多少少有一些隐忍的情绪,我想了想,点头走了。
回去之后,我洗了澡,上了网,还悄悄抽了一根烟。客厅墙壁上有一部挂钟,当指针指到十点的时候,我忍不住给江非均打了第一个电话,让我大吃一惊的是他居然关机了。过了半小时打过去还是关机,一直到十二点还是关机。
第一次打他电话发现他关机时,我是既震惊又气愤,我们交往几个月来,一般除了在飞机上以外,他的手机二十四小时不会关机的。
到后面我就顾不上生气了,我开始胡思乱想,怕他遇上了麻烦,或者出了什么状况。可是一个健康的成年男人,在这个治安不错的大城市,会遇到什么麻烦呢?
每一个独守空房,等着深夜不归人的姑娘可能都和我现在一样吧,觉得自己既是可怜虫,又是手执法槌的审判者,深夜不归的那个人真是又可恨又可气。
可恨他无缘无故让你生气不安,你幻想他一露面就得接受你义正严辞的审判:你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关电话……你知不知道我担心你,我很生气,下不为例……可气的是就算他让你一身邪火,焦躁不宁,你还是会为他留一盏温暖的小夜灯,让他知道,家里等他的那个女人其实所有的情绪都只因为她在爱着他。
熬到十二点半时,我决定上床睡觉。但是这一夜我睡得非常不好,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噩梦不断。
从梦中惊醒过来时,是凌晨五点,天边已经发白,启明星浮现在稀薄的云层里,城市将要苏醒,我等的那个人却仍然没有回来。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个小时,终于又睡着了,再一次醒来已经是八点半。
拉开窗帘,外面是红红火火的太阳和万里无云的天空,都已经九月份了,天气还那么热,没有一点秋天的征兆。
起床后做的第一件事情还是拨打他的手机,这一次竟然打通了,同时听到的还有他的手机铃声,我循着声音找过去,发现手机就在客厅的茶几上,插着电源在充电。
打开客卧的门,果然,江非均躺在床上。我蹑着脚走过去蹲在床边看他,他睡得很熟,侧着身体,脸对着窗户,听得到均匀的呼吸声。
江非均脸型偏瘦,单眼薄唇,整个脸上最好看的五官是鼻子,鼻梁直挺,状若悬胆,前一阵两个人亲昵的时候,我特别喜欢用手指沿着他的鼻梁划到鼻尖。无聊之极我甚至上网查过相书,这种鼻梁的人主智慧及富贵。
一夜没刮胡子,他的下颌已经有青青的胡渣冒了出来,他不算毛发特别重的人,有点胡渣不会夸张到让女人觉得落拓邋遢,反而增添了几分性感。
我就这样蹲在床边看他,看了很久很久,久得双腿酸麻再也蹲不住了,久得我都忘了眼前这个人一晚上没有回家,久得我已经完全没有了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