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脸色这才开始变化明显,下意识又问了一句:“东宫太子呢?”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问了,太监张福哈着老迈的腰,满载体恤道:“回圣上,适才说过太子爷出宫了。”
他的脸上便现出孤茫与寂寥,长眸眺着远处巍峨的殿角,苍穹之下乌云拨雾,隐隐浑浑。年华也似这夜空中的黑云,多少他苦心维持的,一直认为坚固和可倚重的,都似乎开始节节碎散开。
楚昂敛了敛心绪,头一低,又看了眼外头黑衣皂靴的站岗侍卫,继而便望向侧座的皇九子。十岁的楚鄎已经长成个平肩长腿的俊少年了,那印刻着孙皇后痕迹的眉眼五官,只叫楚昂触动心底最深处的怜惜。这皇城里宫梁间,也唯有这个儿子最让他挂念和不忍,是他在孙皇后离去后,在自己正值三十四的英年里,一口汤水一片尿布的,一点点亲自看着长大的儿子。是他对孙香宁那来不及弥补的亏欠的延续。
他略了眼锦秀,眼前浮起六年前楚鄎左眼受伤、险近归去的那个无人的凉夜,锦秀站在坤宁宫台阶下慢慢倚进自己怀里的一幕。
他便对锦秀道:“今夜起风,康妃先行带小九回去休息吧。把门上好,别让风透进去了。”
嗓音低沉,似随口一言却又分外凝重。锦秀这时候也觉察出不对劲了,看着张贵妃脸上的表情、眼底里隐匿的狠意,她大概便猜度过来。这个女人最后能走到这般决绝的一步,那是早就已经爱到不屑了,她只关心她自己和她的儿子,这是叫江锦秀害怕的。
她瞧着夜色下皇帝笔挺的龙袍,冷隽的面庞,从未想过有一天楚昂如果出事,自己会不再有好日子过。不禁凄惶地唤了声:“皇上……”
这个时候她竟想要陪他。
楚昂不予置理。
张贵妃不爽,满园子这样多皇子妃嫔,他就只记着小九和这个前朝的大宫女。
锦秀只得眷恋地凝着他,不舍地牵着小九往天一门下出去。夜风卷着她紫缎的宫袍,裙裾擦着靴面窸窣窸窣。小九幽幽地被锦秀牵着,十岁的个头已经到锦秀的手臂关节之上了。走两步,回头看父皇,看着中年父皇坐在风中的冷寂身影,眼底就是一酸。
门口侍卫不让出,可张贵妃怎瞧着并不像穆光耀的人,却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劲。
皇帝沉声道:“朕的命令,尔等此刻便不当命令了么?”
那厢侍卫唬了一唬,便连忙把道儿让开。
已是将近戌时,宫墙下灯笼幽幽,早先宫女奴才们还忙不迭地互相串门子走动、看花灯打擂,可这一晚上园子里主子们吃得静悄悄,眼看宫门快上钥了也没停,说好的打赏连半个影子没瞧见。
太监到时辰可要出宫的,不免各个懈怠下来,擂台稀稀寥寥,有些都开始撤了。这二百年的皇宫,一入夜脊背就Yin嗖嗖的凉,看着那幽红朦胧中勾着肩膀的一道道曳撒,也像不是人是魂。
锦秀和楚鄎一高一矮的在甬道上走着,月光把人影子拉得老长,那暗处里都像随时埋伏着箭手,时刻便要朝她后脊心一刺,叫人“噗”地一声便毫无防备地倒地。她不怕张贵妃,张贵妃要杀她,必杀在明处,那是光明正大的等死。可她怕太子,那个习惯敛着眉宇,从小把城府往深处藏的皇四子楚邹。
“喵——”走到坤宁宫永祥门下,一只大黑猫忽地窜出来。
她的心口猛地就是一提,遥遥的,好似又听到深夜皇后宫中嘶嘶燃起的大火。
她下意识便攥住楚鄎的手指头:“小九儿。”
唤得那样脱力,心魂都险近离了体。
“诶,我在。”楚鄎答她,脸很白,默默地咬着下唇。
自从前年那次皇帝第一回 说要赐她自尽,她已经两年没再怎么喊这个称呼了,一直都是小心而谨慎地讨好着。楚鄎不自觉就暖了暖她的手心。
“天子乃紫微星下凡,有鸿恩护体,你父皇不会有事的。”锦秀又说。
“嗯。”
小九答,可心却无边荡开哀凉。这座皇城屋宇楼阁宏伟浩荡,他走在其中却总像是个过客,眼前是四哥站在汉白玉台基上威风如神明,是二哥看起来亲和其实却隔膜的问候,他们的面孔近了又远,都像是和自己隔着一层墙。他和他的父皇,对他们,没有一个指靠得住。风渗进他的后脊梁,他的心都凄惶了。
第204章 『玖陆』你不该生
最近天津卫白莲教蠢蠢欲动, 皇帝因入冬后咳嗽症反复, 许多事便都叫太子去处理了。那二天为了怕当地元宵夜生乱,楚邹把戚世忠的东厂派得团团转,此刻想来大约都是故意支出去的。
锦秀一回宫传不到戚世忠,只好唤人去找袁明袁白。
宫墙下一切除了有些安静, 奴才们并未察觉异样,叫香兰去,香兰去了回来说:“昨儿晌午两位公公领俸茶之后,就一直没过来,这都快两天不见人影了。”
锦秀听罢脊后刷地一凉, 她越发清晰感觉到皇太子咄咄逼近的杀气。他不会去谋逆他的父皇, 她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