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母后,后来的周雅,还有你自己……这宫里来来去去更替了多少人,又因此死过多少宫女和太监,没有一个不因他的牵累。可今儿这就要轮到我了,人生而固有一死,若是注定要今夜去,我也不怕。只唯愿你能否守在我身边?他们都说女人若在世无儿无女,独自下了黄泉便要遭差官看不起,路上被欺负,派不到好投胎。我这一去也找不到先前的孩儿了,你可为守着么?便是到了那一边,我也可去皇后跟前讨个脸,她若问起你,我也好能笑着回答她。”
她说着,眼泪便汩汩地溢出来。连忙用帕子揩了揩,又爱眷地抚上楚鄎十岁的小脸,那脸上的左眼虽则能看清,可依旧还有些混沌,又看得她心一怜,呛得泪水越发。
已经三十三岁的锦秀,姿容还是保养得很好,可这一年余又是滑胎、又是负箭,过得处处省慎,到底见些年华的痕迹了,过了年头发也不似从前光亮。
楚鄎万千纠结地看着她,这一瞬想起见面就和蔼微笑的戚世忠,怎的竟开始期盼他能在。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梦中看到的母后,那样高贵娴柔的微笑,说:真可惜,还没来得及抱过你一回。他的心忽地就哀伤起来,转而环上锦秀的肩膀,柔声道:“九儿视康妃如养母,我母后若知你这样照拂我长大,必定不愿你死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道一声“你等着”,就撩着袍服跑出了院子。
条长的背影一晃儿融进夜的漆黑里,锦秀生怕他不回来,收回眼神心慌慌。
讨梅就是在那时候进了锦秀的宫。
在指给楚邹后的一年多里,讨梅不止一次地撩拨过楚邹。宁寿宫正殿漆红高门打开,她大晚上罩着粉嫩的披风,里头甚至只着一件半透明的薄纱,前面的丰盈与后腰的起伏依稀可见。她给楚邹俯身盛汤,楚邹也只是端坐在杏黄匾额之下,目不斜视地写他的字。那刺绣火与华虫的袖摆在铁力木条案上轻移,英俊的脸庞只对她视而不见。
这宫里的生涯单调得真叫人绝望,明明个个皇子爷生得人中龙凤,可风花雪月她偏偏谁人也攀不到。陆梨却要嫁去高丽做王后了,见过那个王世子看她的眼神,像要把她捧在掌心里宠护。她怎就次次是好命?
讨梅便不平衡,她本意也并非想与陆梨为恶,可这妒火熬得人眼也红了,初心早也忘了。从初七见楚邹一个人出去又回来后,便时常看见他给楚恪打赏一些新鲜玩具,透过看楚恪的眼神中也掩着一缕怜宠。讨梅便晓得他看到那个孩子了,打赏玩具也是为着带去给那个小儿。她便嫉妒和无望,为要让他两个什么也得不到,一直都在暗中悄悄伺机着。
酉末交戌的承乾宫里,幽红的烛火打照着女人年轻的身影。讨梅的嘴张开了合起,合起了又张开,锦秀一直静坐听着,直听到“李嬷嬷……陆梨……孩子”等几个字眼时,原本失色的脸上就现出了笑。
她拂开淡紫色的宽长宫袖站起,把皇帝留在自己榻上的龙袍兜着,出门便往西北角废宫方向疾走。果然便在春花门里的旮旯院,找到了被五花大绑的袁明袁白。
旁几个看守的太监过来驱她,锦秀兜着皇帝的龙袍,悠悠道:“本宫奉皇上之命传召这两个人,公公不让走,是预备把本宫砍了吗?”
她手上的是龙袍,太监不敢造次。
锦秀叫人给袁明袁白松绑,仰着下巴问:“可有对他说过些什么吗?”
袁明袁白把头磕得跟鸡啄米:“没有,没有,就昨儿不知怎的给绑到这了,到了儿也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感谢娘娘救命之恩!”
锦秀便明白,这是皇太子不仅要置自己于死地,更甚至还要把她背后的那些事儿都审出来,这是比叫她死更不能忍的,她便是死也要在楚昂心中留下空怅的余芳。
她的眼中便掠过一丝狠光。
只是来晚了一步,等袁明袁白猫进抚辰院里,一闷棍打昏了李嬷嬷时却找不见孩子了。回去锦秀宫中请罪的时候,锦秀便说了声辛苦,叫人给赏赐了两杯茶,这之后就没再见过他这俩兄弟。
宝宝是被小九楚鄎先一步偷抱走的。在讨梅与锦秀说话的那当口,楚鄎正好端着食盒子气喘吁吁赶回来,便站在院子里听去了那一幕。
酉末的宫廷显得诡异安静,李嬷嬷不放心,叫阿云出去瞧瞧。阿云想着马上就回来,门便只是虚掩着。尽管楚邹已经叫人在周围布置了埋伏,但看到小九爷提着个大篮子,篮子上头还盖着明黄的绸罩进了院,到底是太子爷的亲弟弟,便寻思是皇帝打赏了什么,也就没有上前拦阻。
那会儿小柚子已经瞌睡了,总是很乖,作息时间很准,到点儿了就吃就睡。李嬷嬷兜着他在怀里哄得差不多了,就把他放回床上去,自己到耳房里出恭。
楚鄎提着篮子去到后院,便看到了正在舔小拳头吃的他。八九月大的粉胖模样,穿着蓝绿的小棉褂子,养得讨喜极了,屋子里炭烧得暖,小腿腿从被子下探出来,圆鼓鼓一小团。
楚鄎站在床边看,看着那张满是四哥和陆梨痕迹的小脸蛋,眼睛里便都是震惊、痛苦与摒弃,到最后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