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孩儿回来了!娘,孩儿今天和小虎子去玉山摘了好多野果子哦!”
当这个九岁大的清秀少年带着满身的泥土兴冲冲跑进正堂时,迎接他的不是一如往日老管家亲切的笑颜或是娘亲满含怨气的一声“吵死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满室的沉寂,气息仿佛被凝固,慢慢在冻结。少年也有所发觉,停下奔跑的脚步,转而轻轻走向自己面带愠色的娘亲。
“娘…出了何事?您今天眉头紧蹙,这样您那光艳逼人的绝色容貌会变丑的哦…”
看着眼前这个用粘满泥土的左手拽着自己衣袖,用手环抱着一堆不知叫什么的果子,脸上尽是讨好神色狐狸尾巴狂摇的少年,美艳女子竟没有再像平日一样开口训斥他弄脏了衣服或是打开他的爪子,只是轻轻握住他的手,用拇指指腹轻摩挲着。另一只修长白皙的玉手落入少年的发间,温柔地抚了抚少年的头,理过他两侧的青丝,用衣袖抹去那小脸上的泥巴。这些自然和谐的举动,却是她九年来的第一次。
少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到了。他何时见过他的娘亲有这般举动?很小的时候起他就知道娘亲是个强势严厉的人,无论是对自己还算是对他人,她都没有松懈过。娘亲什么都教他,就连女红也不例外,他看别家男孩子笑话他就企图反抗,却愣是被娘亲在tun上狠狠赏了几巴掌,骂他小小年纪就开始学什么男尊女卑。说来好生冤枉,他那时才三岁,连什么男男女女都没分清,哪来的男尊女卑?
倒是在娘亲强悍气势的影响下,他甚至形成了“女子生来比男子强大”的观念,爹对娘亲向来都是礼让三分,因此什么女子应当三从四德就更不知从何说起了。在如此一位娘亲的教育下,方才九岁的他虽算不上琴棋书画样样Jing通却也能文能武知书达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了。没错,是厨房,由于家中营生的缘故,他的厨艺尤为卓绝。
“少爷,让我带您去换件衣裳吧。”
看见娘亲没责骂自己,少年大大松了一口气,马上点点头。准备冲老管家跑过去时才发现自己的手仍被抓着,且越来越用力。
他疑惑地歪了歪头:“娘?”
“既然舍不得遥儿,就一起走吧。”坐在厅堂主座上的男子开口了。
在少年的印象中,这个人向来都是如此平静温婉,仿佛没有任何事可以真正地触动他。女子闻言,顿了顿,将目光投向男子。
“那你呢?”
男子莞尔,笑靥如花。
“待他们离开再去找你们罢了。”
“东方玄青!你要再在这里信口胡诌休怪我对你不客气!把我当傻子吗?你若会来,我吕默然就与你姓!”
男子依旧不动声色地微笑着。
“爹,娘,你们不要吵,遥儿不喜欢…”他便是再迟钝,也能看出娘亲是真的生气了,因为她平时固然严厉,却从未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少年不明白原因,可他不喜欢争吵。女子这才反应过来,神色复杂地看了他半饷,终是没说出半个字。倒是那叫东方玄青的男子动了动唇:
“然儿…”
“不必多说了!你我一日是夫妻,就当生同裘死同椁,怎有我走你留的道理?你若执意如此,我定是要陪你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语毕,吕默然依旧不看东方玄青,只是自顾自地将身边脏兮兮的小泥猴抱进怀里,愣是让这只被唤作“遥儿”的小猴子受宠若惊。看着母子二人,东方玄青终于微微叹了口气。
“然儿,遥儿现在尚年幼,身旁不能没了娘亲,你在总归是有个照应…”
“有娘就等同于有爹么?”
吕默然立即打断他。闻言,东方玄青苦笑了一下。
“我若是走了,他们定不会罢休,那时怕是会牵连到遥儿。”
“这道理你不说我自是知道的,只怕是你绝不会还手,我说的可是实话?”
吕默然终是抬起头望着他,语气肯定,但眼中却满是恳求,似乎在乞盼着否定的答案。
但东方玄青却用默认将她的希望击得粉碎。她笑了一下,满是苦涩。
“你就当真放不下么…”
东方玄青抬头看着她,神色亦是复杂又痛苦的,眸中尽是望穿少年看不懂的东西。似要望穿对方,也似要望穿自己。
“然儿,你既然都肯定了,为何还要执意留下,徒增一条性命?”
“你会不明白吗?”
少年看见爹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然儿,我不值得。”
吕默然却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这话来世不许再对我说。”
东方玄青又是一怔,随即笑了,仿若春风拂面。
“好。”
不知这算不算一种承诺。
少年感觉到娘亲的身子也在微微抖动着。他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可他知道今日的爹娘都很反常。
“爹,娘,您们在说什么?遥儿听不懂…”
“遥儿不用听懂,来,到爹这来。”
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