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在弹奏一把没有任何装饰的古琴。
一点儿也不像个玲珑剔透的十二岁的孩子,那双水晶般晶莹的眸子里积淀满了墨水,太多太多的生疏与防备,还有不在意任何事物的冰冷,让他像一个经过细心雕琢的陶瓷娃娃,嘴角永远带着标准的笑,没有半点逾越。
他用白玉一般的手指拾起酒壶,轻轻地斟了一杯青梅酒,缓缓的端到唇边,蜻蜓点水般的啜了一口,似乎带着无限愁绪,明明是个孩子,做出这样的举动,却不让人感到分毫的好笑、滑稽。
只是让我觉得心疼,太过的心疼。
只是一个孩子,十二岁,十二年的寂寥无人,没有书本,没有纸笔,只有一张朴素到了极致的琴。听了那最为寂寞、伤神的琴音后,我再难爱上任何喜悦的曲调。
我为那份悲伤而陶醉。
那个孩子叫白君颜。
一个早被人遗忘的名字,或许,他自己,也早已忘却了这个有如他苍白脸色的称呼,在无尽的绝望与寂寞之中。
他总是穿着一袭青衣,朴实无华,却像极了他种在河里的清雅的莲。
不知为什么,他种的青莲,总能开到秋月升空,在朗朗的月光下,青莲,青叶,青衣,还有被月色亲吻的惨白的脸,有一种让人落泪的美。
我那时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男孩子,可是一但遇到了他,原本的躁动不安,就完全消失了,只想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代替这个倔强的,喜欢咬唇的孩子默默的流泪。
那是我的梦想如此简单,只是想永远的,永远的看着他,简单到让我后来觉得像一团浮华的泡沫。
于是我每晚都来看他和他的青莲,一直看到他的莲花尽数凋零。
只是有一个夜里,那个青色的背影突然转过身来:“我好看吗?”他的声音如此的清冽,冷静。他望着有些尴尬的我,露出了极其难得的笑。“你已经连续看了我好多天了,知道么?”
我凝视着他那双幽黑有如墨水的眸子,听着他由于多年不开口而干涩的嗓音。
我比我自己想象的还要镇定,半晌过后,轻声问:“你喜欢莲花么?”
他轻笑:“是。”
“为什么?”
“它永远不会在意自己的过去,来自最肮脏的地方,却以最清雅的姿态走向圣洁。”
他的声音有如天山上初融的冰雪,轻轻地流淌在我的鼓膜上。
我厌恶莲花——在遇到他和他的青莲之前,我一直以为莲花和那个人一样,美艳的仿佛有毒,让人不敢正视,脱俗而妖冶,不可近观。但这不妨碍我喜欢白君颜和他的青莲。
我看着他,认真的说:“我很喜欢你,白君颜,不知……是否可以唤你君颜?”
“如果可以,便叫我秦逍月,”他玩弄着鬓前的发丝,微微一笑:“因为我喜欢。”
逍……月……是么。
我看着他的眼,寂寥的眸子里似乎多了几缕闪亮的色泽,他转过头来对我笑,墨色的长发在风中飞扬,发丝犹如黑想的丝线在空中缠绵起舞,有几缕站来他雪白的脸颊,天鹅般线条优雅的脖颈上,那双黑亮的眸子微微挑起,墨玉似的瞳孔里似乎是第一次有了我的影子,他长得不能说是英俊,应该算是柔美,有些美得雌雄莫辨。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小小的虎牙。
清澈似水的一笑让我愣了愣神。
只是当时我还不明白,有时的惊鸿一瞥,足以让人爱上一个人,死心塌地的。
“若有人予我以真心……”他微笑的扬手,一枚东西甩到了我的面前,我伸手接住,“我必报其莲心。”
张开手掌一看,脆生生的一枚莲子。
我苦笑,莲子的味道,清澈里,那一缕缕苦涩,是否就一直藏在你心中那个无人可以窥探到的地方,秦,逍月?
你想要像莲花忘掉污泥一样忘掉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后来渐渐熟悉了,便不再拘束,又一次他喝着青梅酒,穿着青色的长衫倚在亭子的栏杆上,乌发丝绸似的撒了一地,他笑着舔去嘴边的酒渍,慵懒的问我:“你知道我最羡慕的生活是怎么样的么,宿星?”他轻晃酒盏。
“我不是隐士,我没有本事不贪恋红尘。”
“但我更不要车前马后,高官俸禄。”
“亦不要绝世武功,君临天下。”
“听到这里,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刁钻?”
“其实不是如此,我的梦想就是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