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一个开裆裤长大的。”座椅上的夏秋低下了头,痴痴的一笑,慢慢化开了个不明显的小酒窝,宛如微犹豫着绽放的牡丹,有些羞涩,渐渐又似乎变成了对自己的变相嘲笑。
清、清、清……不知明的情绪困住我,困得我夜晚即使环抱着自己也无法温暖。
我这才了解到,我和夏秋的活法又从两条路从茬口中再次相遇,我们虽不是完全一样的人,但是心境却那么相仿——才发现,夏秋真的是冬天里的雪,一种被太阳一晒便要融化的透明万分的雪。他赤裸裸地站在阳光面前,渴望着,所以宁愿被烫伤、会溶掉,还是选择飞蛾扑火,哪怕伤到体无完肤。
不明白……什么梦想可以这么重要,放弃真的会让两个人都感到痛苦吗……夏秋,姚鼐难道看不出你的通情达理吗,看不出你对他的小心翼翼吗?他莫不是眼睛瞎掉了……
“那个时候我也不过才刚弱冠,但竟对你说的完全一窍不通,甚至完全没有玩的概念。你对我说人生不会玩有什么劲呀,还说不会玩的人——”
不过,过去的事既然已经模糊又何必追究?现下,倒是他和他的故事更让人揪心。
夏秋的嘴里,喃喃着一直重复着,这个声音很是不对头,我侧头探过去,干净的脸上,一眨没眨的眼睛里也重复着随意翻滚着透明的泪花。
窗外的风依就无情地吹着,刮过来,风干了遗留在夏秋脸上的泪珠,明明是一张很白净的面容,此刻我却觉得意外的好看和妖艳——是那种长满了刺却因无法自己拔掉而惆怅不已的白玫瑰。
我也无法明白,当自己不能明白自己的时候,心就逐渐扭曲了,然后在错开的路上没有选择地继续走下去,失去了矫正的机会。
“我开始不再思考我是否做错了……因为就连现在……看到他我还能做什么我都无法明白了。”
哦,原来是这样,我随口所说的一席话,居然影响可以这么大,从此塑造了一个天下闻名的闲聚阁阁主?我果然是天才,夏秋也果然是天才。我颇为纳闷又很佩服地睨看他,他做了他想做的,做得这般好,又这般坚定——那么,为何,明明怂恿他的是我,如今却还能感受一抹苦涩?
要是我,我就藏起来,让人再也找不到……
“是我先打破了这个规矩,就像个叛徒一样。没有什么解释也没有事先告知就丢了自己、丢了他,他该是生气的。”
我的活法,和夏秋不一样,注定悲哀。突然脑子里闪现出了不知谁说过的一句话——“你的活法,注定悲哀……”我不禁抿起了嘴。
那么……
“为什么他不再拿正眼看我,为什么现在我连看他一眼都觉得累……”
“可是,我没有想到,会这么久……会这么久、这么久、久到,久到……”
“就像从来没有出生过,一辈子都是生在娘胎里的木偶,会哭不会笑。”我接过他的话,感觉,那个我被深深刻去,而如今又被毫无预兆地翻箱倒柜了出来。
“曾经是很好的兄弟吧。时常,他在院外习武,我在院里读书。”
……我继续认真地听着,眨眨努力在回想而动了情的眼,夏秋的嗓音很是悠扬柔和,回忆随着拂面儿过的风沙,一下子就被打开了……我看到了还是殿下、还是小时候的那个我。
我的记忆,停滞住了。不,与其说是停了,不如说只有他说的那个场景渐渐清晰起来,其他的,仍是空白。就好像什么东西把我脑子里的搅浑的那几年,全都打散,闭塞开来。
“你们以前……很熟悉吗?”我直觉我不该问这个问题,所以颇为小心翼翼,但还是不禁问了。
但是,我的人生、我的活法,不是这样子的,哭泣有什么了不起的,只是一时之间的动情感伤罢了。
我知道夏秋并没有把所有的悲伤都像白纸一样袒露在外,也知道他们的故事没有这么简单,但是,光这样,我就觉得心被堵塞着,完全没有了出口。那种被刀每日每夜的刺着而流不出血的伤痕,怎么会忘、怎么能忘……
“是呀,”夏秋又是淡然又是惆怅地一笑:“虽然那时我并不知道你就是太子殿下,可还是被你的话彻底打醒了,从小被母亲逼着谋取功名的我,一直徘徊在算术的天赋和生来就没有读书才能的天平里。日子就这样久了,被你一个小孩遇到,才发现自己这样根本就什么都不是,因为没有做自己想做的事,这样的活法未免太悲哀,所以原本打算去做大人手底下的文官的我就这样自我推荐,发誓要做殷墟最能赚钱的商人。”
“我都忘了……”闭塞抑制的声音从喉咙里溢出来,那么艰难,断断续续……并没有很激动地眼眶里,平静地打转着会哽咽一般的眼泪,晶莹剔透地从右眼脸边落下,啪嗒一滴——
“可是,如今姚鼐也变了,他成了大人的第一武士,要是知道是这样……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他哀哀毫无情愫的叹息飘得好长好长,飘到了我们的身后,在屋檐外化成了一片风刮下的树叶,看不清自己结局和处境的迷茫地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