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心又愣了愣,随即微微扯起唇角,略带兴味的盯着连细雨看了起来。
清淡的眉眼,淡色的唇,肤色极白,泛着玉质的润感。绸缎一般顺滑的发光泽极好,浓郁的墨色衬得他的面容水墨画一般清淡。不算特别醒目,却是让人一眼看见就不想转开视线的独特魅力。此时他靠在床边,双眼闭阖,眉头微蹙,嘴唇轻抿,却是一副不太安稳的样子。
梵心伸出手抚向他眉间,却在将及未及时突然回过神,触电般将手收了回来。他垂眼看着自己的手,心下大震。眼中露出些复杂的神色,随即狠狠攥紧了拳头。身形一闪,仓惶离开。
连细雨突然打了个冷噤,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一脚将面前的小几蹬远,扯过一旁的毯子裹住,无意识地翻滚了两下,缩成一团睡了。
病痛什么的,实在太耗体力了。
连落水煎好药回来时,看到的就是窗台下缩成一团,只露出半张脸的连细雨。怔了怔,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上前将人摇醒,温声道“桃桃儿醒醒,起来吃药。”
连细雨身上不适,人也犯懒,便比平时更难伺候了三分。径自翻了个身,蹭了蹭毯子,又要睡去。
连落水莞尔,干脆伸手将人抱起,“便是要睡也莫在此处,你本也生病畏冷,若是再冻着了可又是多受苦楚。”
连细雨本就是浅眠,被他一弄便醒了八分。只是身上不爽利,脾气也更躁了些,拉着个脸,哼了声,“我无聊又难受懒得动弹。”抬眼睨了他一眼,不Yin不阳地道“煎个药是跑到了罔极山么,哼。”
连落水被他刺的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笑道“药房自然没有罔极山那般远,只是需要调配的材料太多,我怕万一出错,便又仔细检查了两遍。煎药的时候也不太能控制好火候,白白浪费了些药材,也花多了时间。”
连细雨一愣,便乖乖的躺在床上任他拉好了被子,话语间不由柔和了些,“既是不懂,何必找那麻烦,随便找个侍人熬了也就是了。”
连落水抚了抚他的发,温柔地看着他,柔声道“不懂便就学好了,能自己动手照顾你,我总也心下踏实些。”
连细雨听了心下有些感动,便扯了扯他的袖子,“药呢,不是让我喝么?”说完便自己爬了起来,对他伸出了手。
连落水便去取了个小巧的食盒过来,打开盖子里面端出一只白色瓷碗,笑道“这食盒子倒是不错,里面隔层加了热水,一直温着,保温效果倒是不错。”
连细雨看了看他,垂下眉眼,接过碗大口喝下。
想来这也是连落水第一次接触食盒吧。天之骄子一般的寨主大人,几曾做过这些杂碎的零散活路——他对你的好,连细雨,你该知足。
喝完了药,连细雨实在无聊,便央连落水找本闲书与他看,连落水怕他耗神,只是不允,却耐不过他赌气发闷,只得妥协地取了本游记,也不拿给他,只自己拖了张椅子坐在床头,“既是无聊,便由着我念与你听也就是了。”
连细雨见他神色虽温和,眼神却坚定,便知他不会再退让了。于是便躺下,撇了撇嘴,算是应了。
连落水失笑揉了揉他的发,温声念起书来。
他的声音柔和清淡,仿若春天里最后一捧雪融化后滴落的清音,也似那三月夜晚淅淅沥沥的雨声,更像那九天之上萦绕不散的涤尘梵音。圣洁而清明,空灵而清润。极是好听,极是惹人沉醉。连细雨虽连着听了二十来载,却还是不自禁地沉醉其中,脸上露出放松享受的表情,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他线条极美的下巴轮廓。
只觉心中空灵,甚是平和。
若是能一直这般,便就这般——地老天荒,也好。
连落水念了许久,他虽能力过人,这时也是觉得口干舌燥的厉害。便垂眼去看连细雨,却见他已经眉眼舒展,极是甜美的睡了。
连落水眼中一柔,唇畔含笑,伸指在他脸上轻轻戳了戳。还是这般任性啊,他的桃桃儿,便是从幼时起就这般肆意又倔强,既想随性而为,却又诸多顾虑,像只困笼中的小兽——渴望自由,却又畏惧未知。让他心疼的不得了,却也喜爱得不得了。
无声地拉大了脸上的笑容,连落水一脸痴迷地望着连细雨。
他的儿子,他的一颦一笑,哪怕一毛一发也该是他的。呵。只是这样想想,心中便满足的不得了呢。
直到天色渐暗,他方才心满意足地起身,倒了杯水慢慢喝着。心中荡漾的情绪随着温热的ye体下滑慢慢沉下,他转身走到窗边,窗外风雨渐大,打得院里的花草东倒西歪,一张绿油油地芭蕉叶也被打落在地,风一吹,便不由自主地跟着掠起。
真是脆弱啊。
他眸色暗沉,一张俊颜十分冷凝。原本的空灵气质淡了三分,却多了七分Yin郁的冷戾。
一阵冷风吹过,他张开手指挡在眼前。回头看了看床上的连细雨,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关上了窗户。
屋主梵心又来了。
连细雨内心翻了个白眼,怠于吐槽这人频繁的不请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