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毒打的男人竟是这驿站的驿吏,之所以惨遭酷刑,原因是因为驿站对“何大少”的接待过简,令“何大少”极为不满,故而殴打驿吏以泄/愤——初始震惊过后,如此依仗权势、胡作非为之恶性/事件倒没有如往常那般过久地引子休满腔义愤。
实际上,自张铭启踏入这间驿站起,子休所关注的焦点就在于张铭启怎么会在这地方出现?
驿站里有侥幸避过“何大少”的耳目跑出去找官府报案的驿吏,故张铭启能够率领官差前来抓捕不是重点,重点正如“何大少”所问:张铭启是哪路官员?
自受到“无间道”的协助,一干人等“逃债”离开日月教总坛,之后,自己辗转被带到穆州穆王府见南宫度,子休就再没有见过张铭启,亦不知其去向。如今,时局变幻,乃至改朝换代,原本为南国前京城府尹、号称南国第一神探更被民间赞誉为“天下第一聪明人”的张铭启竟跑到这新南国(原属文国)的地界上,还是领着官差前来捉拿恶徒,想必是转而效力于新皇帝的,这样看来,此人倒并不迂腐愚忠于君?
脑子里只顾寻思着上述有关张铭启仕途为官之道的种种,子休却是疏忽大意,忘记了自己曾经在误入日月教总坛时期与张铭启的近距离交集,全都是有稍作易容的,同时,那个时候他大着肚子导致身体浮肿,对样貌是多多少少有一定影响的,可而今,他却是未对仪容作丝毫的修饰,以不折不扣的真面目示人!
张铭启“南国第一神探”绝非浪得虚名,他的记忆力、观察力都敏锐超凡,对子休的真面目,令他所能在脑海里勾勒出的画面,不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巧合结伴同行,后又身陷日月教摇身变成日月教圣灵守护使者的骆夫人,而是当年文南两国和亲之时,他在栾州皇宫御花园里远远有过一瞥,后又因奉命办理穆王妃被劫失踪一案时见过其画像的穆王妃,即文国公主宇文柳絮的样貌。故而,初入驿站,两人目光相遇之时,张铭启眼里一闪而过的震惊,绝非是子休所以为的——对与故人异地偶遇的惊诧意外。
曾经的穆王妃,为南宫一族诞下子嗣的女子,之于张铭启,可不是故人。
传闻中,文南两国交战伊始,便死于战乱的宇文柳絮,而今,五六载过去,天下初定,她突然现身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处偏僻的荒野驿站里……是她其实并没有死,还是仅仅是一个与她长相酷似的人?
虽然,之前相视的一瞥里,也从对方看自己的眼神里敏感地捕捉到惊愕的情绪,但是,张铭启心里一时还是难以凭此现象就草率地下定论。
无奈,在场的闲杂人等太多,他亦不明对方心中所盘算,不好就此贸然表露自己心中质疑或与之做一番攀谈,遂暂且沉住气,并不急于探究对方的真实身份。
殊途同归,子休心头所想虽与张铭启全然迥异,却也能理解后者不便当着下属、外人的面表露与自己相识的顾虑。
实际上,之所以急于跟张铭启这个当初并不算相处得有多么融洽的故人交流,是因为真正令子休担忧的是:一则,张铭启该不会转而投为南宫度的党羽吧?这么一来,这人对自己与南宫度的恩怨情仇知晓多少?虽然,此前跟南宫度的最后一次对峙,南宫度并未扬言要把自己赶尽杀绝,但对此性情不定的Yin险之徒的根深蒂固的“自危”畏惧感,一时实在难以消除。二则,鉴于张铭启与颜凌霄之间的亲属关系,虽然,张铭启很不待见自己,想来也不乐意凌霄追着“别人的老婆”跑,但仍保不准这做长辈的出于某些令人意想不到的目的,会就此巧合的时机,软禁了自己,再把凌霄、骆花离两人给招来吧?
而不管怎么样,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子休不想让阳亢宗和黄傻子知道自己太多的过去,故而,配合默契地选择了不动声色,与张铭启假装陌生人。
约莫过去半个时辰,官差们将“何大少”一行人全数制伏了。由于天色已晚,不便连夜赶回县衙,遂将众人关押在驿站后院的柴房里。
而另一边,伤势严重的驿吏被从横梁上放下,在得到随行的郎中诊断治疗后,张铭启亲自参与安顿、照料伤者,好半天,才得了空闲,将子休、黄傻子和阳亢宗一并请入大堂。
没料到入目的景象会是:经历被“坏哥哥们”恐吓、殴打、被迫与娘子分离的劫难,再见到娘子,黄傻子黏人的本事呈现几何级数增长之势!
将眉目英俊,身形高大的男子几乎是半点缝隙不留地紧贴着“王妃”的举动看在眼里,亦将其语带哭腔、声声悲切地低唤“娘子”的声音听在耳里,张铭启眼厉,见识广博,自是第一时间便质疑此男子的智力,然,受惯性思维的影响,他反倒是认准了“王妃”是女扮男装,竟全然没有要怀疑“她”其实是名男子!当然,不管怎样,对对方是否真为“王妃”身份的疑虑,他是丝毫没有消除的,甚至,傻子的言行举止太过引人注目,令他老有错觉——这傻子似乎也在哪里见过?却无从捕捉头绪。
时间不早了,只够为官者仓促简单地安抚一下三名明显受吓且险些沦为受害者的无辜群众的情绪,允诺一定严办罪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