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梧在染春那儿只待了片刻便离开了。
内侍省和内庭之间有处池塘,恰好在后院的交错处,很是隐蔽,一向少有人来,是纪梧平日偷闲的好去处。池里是一片片莲叶,偶有几株未开苞的荷花。池边立着几棵翠绿的柳树,纪梧折下一根离得近的柳条,将柳条尖尖上的脆嫩叶子扒干净,从怀里掏出从尚食局顺的馒头,固定在枝桠尖上,垂到铺满浮萍的池水里。
“钓到一条鱼可以叫芙蓉给我炖鱼汤喝。”纪梧心里这样想着,于是趴在池边等着愿者上钩。
鱼没上钩,有人先掉沟了。
“噗通!”伴随着落水声,纪梧匆匆忙忙起身循着声源望去。
只见池中那人立在水中,头发半束半披,鬓边的黑发被溅起的水花打shi贴在脸颊上,衬得皮肤雪白。许是着了迷,入宫以后打定主意不惹麻烦只求自保纪梧居然朝着那边走去,没瞧见那人根本不需要她的帮助,更没注意那人在注意到她以后,不动声色地收敛了浑身的气势。
纪梧跑过去:“你别着急,我来救你。”
可是这池塘水深不过一米,哪里淹得到盛谨安呢?
盛谨安收敛浑身气势,瞧着面前的小宫女笨拙地去伸出手去够他。趴在地上,面颊通红。他唇角微微一勾,立马敛住,抬脚准备往小宫女那边走去。没料想,池塘常年种莲,位置又偏僻,里面的淤泥多年未清,抬脚十分费力。
纪梧看见那人站在水中,皱着眉,怕是脚下淤泥太深,难以前行,身边没有趁手的工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咬咬牙,将身上束腰的腰带解下来抛过去:“你抓住。”
盛谨安瞧着纪梧的动作,抓住她抛过去的腰带,神色莫名,借着纪梧之力,盛谨安艰难地爬上了岸。月白色锦袍下摆沾满浓黑的淤泥,掀起一番难闻的味道。
纪梧散着外套,袒露着小衣,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这一世少有锻炼,刚才救人时便已经用去她九分气力了。
盛谨安站在岸上,瞧着纪梧轻浮放荡的行为,微微皱了眉头,见扔在地上的丝绦已经完全被水打shi,不能再用。自己腰上的腰带虽然被水溅shi些许,还不至于全shi,便将腰带解下,扔到纪梧身上。
纪梧被玉制的带钩打在身上,隐约有些痛意,捡起腰带,皱着眉头抬头望过去。浑身狼狈,依然贵气逼人,气度非凡。那人看过来,眼里想是含了水带了电,居然让纪梧一个激灵,她立刻低下头,心道,两世加起来都快四十岁的阿姨了,差点被美色勾魂。
头上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把衣服穿好。”
纪梧反应过来,本想推拒这个腰带,毕竟男子腰带绑在身上让人起疑,可是散着衣服想要穿过各殿避开其他人,回到尚食局更是不易,只好起身将月白色腰带系上,腰带还可以遮掩。带钩上的玉摸在手中柔暖润泽,想来必是上品。
她又在心中谴责自己,此人身份怕是不低,刚才被美色迷了眼,居然贸然跑来救他,这么大点个池塘,水又不深,哪儿需要她救了。心中苦笑,面上却十分淡然,恭恭敬敬地冲着盛谨安福了一礼:“奴婢给贵人请安,不知贵人在此,还望贵人恕奴婢冒犯之罪。”
盛谨安垂着眼皮瞧着纪梧:“你不认识吾?”
纪梧行着礼,躬着身子道:“寡见鲜闻、rou眼愚眉,不知贵人身份。”心道,自称为“吾”,怕是宫中哪位殿下了。
“吾乃圣上三子。”
“三皇子殿下恕罪。”纪梧屈着膝,腿已经酸软,她曾听同所宫女言,三殿下盛谨安,为人顽劣,不学无术,性格娇纵,但颇受皇帝宠爱,不知三殿下会如何处置她。
“哟,你何罪之有呢?”盛谨安定定地瞧着纪梧,突然笑了起来,挥手让纪梧起身,“你可是救了吾,算是吾的救命恩人,哪个宫的,吾要赏你。”
“奴婢尚食局司供司纪梧。”纪梧起身,将头垂得低低的,“殿下英勇,哪怕没有奴婢,殿下自然也能脱困,奴婢实在担不得赏。”
纪昀的庶女,看来并非传言中那么无能。盛谨安盯着纪梧的脑袋,从她报了供职处和名字便晓得了她的身份,又想起之前格栅拓传来的消息,一时趣味更盛。他的目光落到纪梧雪白修长的脖颈上,又往下探去,眼前女子瘦削矮小,活像个营养不良的贫家女,看来纪昀所言非虚,果真是弃之别苑,至少不似其他孩子那般娇养。
“既然你推拒了,吾便记你一个人情。”盛谨安将额前的头发撩到脑后,随后又从腰封中掏出一块令牌递给纪梧,“这是吾宫中专属令牌,若你有事,可持令牌来吾宫中。”
纪梧脑子转了几转,双手伸出小心翼翼地接过了令牌。
盛谨安瞧着无事,便让纪梧退下,纪梧这才垂着脑袋恭敬地退下。
待纪梧退下,立刻有一道人影闪过落在盛谨安身旁。
“你将那令牌给她,恐怕会引起麻烦。”
盛谨安看着纪梧远去的身影,笑着道:“我就是要看看她会拿着令牌做什么,看看是不是如纪昀那老狐狸所说,‘村妇生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