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在一起的时候,不过十几岁。十几岁哪知道什么钱啊。哥哥我十几岁的时候还不是网吧打地铺,两桶红烧牛rou面过一天,得个三流比赛两千块钱奖金开心得跟孙子似的。"严波干笑了两声,"现在还不是直播装疯卖傻恰烂钱……人是会变的。"
何闻笛一条鸡腿rou含在腮帮里,鼓出一个小包,不知怎么有些食不知味。他牙关发酸,含含糊糊地说:"不是的,我比你清楚。"
"我不是说江寻不好哈,我的意思是——你也要向前看了。"
"我在向前看啊。"何闻笛把rou用力咽了下去,嗓子眼疼,说话的声音有点哑。"江寻不会的。"
"好好好,那你说,江寻为什么去3V?"
"因为我。"何闻笛说。
"……"
"因为我和他分手,他不待见我,溜了。哈哈,想不到吧。"
何闻笛自己对着天花板笑了几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这句话是玩笑,还是他借着玩笑的口,终于承认的事实。
3V举队在太平洋的那一面,小编们抓不到人,跑来问light,袁远板着脸对电话里的人说商业机密无可奉告,何闻笛在旁边和人solo,一个技能摁错被追着打死了。
"对赌合同,是真的?"他蹭着电脑椅滑过去,问袁远。
袁远摸摸鼻子干咳几声,"管那么多干嘛?复盘小论文写好了吗?"
是真的,何闻笛心里一声大锤落地。
江寻真傻。有必要对赌吗?
人都在揣测,都是带着微妙的刻薄想那对赌合同的数额,好似江寻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能拿冠军似的。一个人太春风得意,下面的人就会带着损人不利己的眼红,即使自己没有好处,对方倒霉仿佛也能带来愉快。
江寻哪能想得到啊。他们那时候季后赛都进不去,做梦都梦不到去世界赛。那时的江寻,竟然敢在十分之一的概率面前,用职业生涯赌3V的一个首发阵容。
在一个一般队伍,一年拿个一流职业选手年薪,不够他这个无欲无求吃面连卤蛋都不加的神仙花吗?
袁远摸了摸鼻子,说:"那个,江寻离队和钱没关系的,你不要听外面的人瞎说。"
"哈,他怎么可能和钱有关系。"
就为了离开light,为了躲开自己,有必要吗。
何闻笛平静地点头,转回去又开了下一局。
关我什么事,何闻笛盯着屏幕太久了,眼睛涩涩的,他心想,他自己的人生,关我什么事。
可是为什么?
他手一抖,空了一个技能,又被对方抓住打死了。
"啊——"何闻笛抓狂,双手离开键盘,对天长啸。
旁边的尚超被他吓了一跳,说:"wind哥你要调整好心态,不然再打也是赢不了的,而且,其实寻队真的是有别的不得已的理由的,你,你不要太生气。"
"我心态和江寻有什么关系啊。好笑!"何闻笛碰到个主动送上门的,立刻展开了人身攻击。"你年纪不大怎么这么八卦?"
"没有没有。"尚超摆手,"我没有和别人说过,就是,就是知道而已……"他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无聊。"何闻笛站起来,"出去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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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闻笛趴在栏杆上抽烟,楼层很高,风呼呼打在他脸上,烟气迷迷蒙蒙扑到睫毛上。他的头发也被吹得蓬蓬地翘起来,像一朵蒲公英。他的烟戒得时断时续,功亏一篑。烟还是和江寻分手那时下定决心戒的,结果江寻戒掉了,他现在兜里还揣着棒棒糖。
他想起之前和严波说他懂江寻,是半真半假,至于为什么撒谎,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人啊,就是得时不时说些自己都不清楚动机的话,真真假假的。
人都说世界上最完美的谎言就是半真半假,假中有真,真里有假……
何闻笛突然直起了腰,用力吸了一口滤嘴,眯了眯眼睛。
对赌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呢。
他把烟蒂弹进角落的铝罐里,下楼找尚超。
尚超见他冲进来像是要揍人,吓得连滚带爬,还是被恶魔拖进了小黑屋,何闻笛转身落了锁,那一声弹簧落在尚超的小心脏上,又抖了三抖。
"我看你之前就古古怪怪的,合起伙来瞒我什么了,说吧。"何闻笛一条腿架在椅子上,挡住了尚超的退路。
"什么古古怪怪,没有啊。"尚超说。
"小超同学,我提醒你,你现在是light的人,知情不报什么下场,你懂吧。"何闻笛皮笑rou不笑,把手指关节掰得咔咔响。
"这样不太厚道吧。"
果真有。
尚超绞了一下手指,叹了口气,说:"好吧,其实也是我猜,你不要告诉别人啊,这样对寻队不公平,也是,闻笛哥你也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他沉yin了下,说:"我觉得寻队不是为了钱。"
"废话。"何闻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