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外一声轻响。阿淳愣了愣,腰间的手臂松开来,刑妍起了身,低骂了一句:“他可真够恶心。”而后快步走向门口,猛地拉开门。
高寄远来不及跑开,双手背在身后藏着护照,呆呆站在原地。阿淳追上来虚虚拉住刑妍,见到高寄远,也怔住了:“寄远……你——”
不等他们讲话,高寄远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把护照塞进腰间,稳稳地贴着腹部。慌乱中,他还回头望了一眼,只看见母亲的影子立在门边,一只手撑着门框,挡在淳叔叔身前。他心里乱糟糟的,只有一个清晰的念头:护照到手了,他可以立刻逃开这乱糟糟的一切,逃到哥哥身边去了。
刑妍的手腕远比美貌还要出名,不出两个小时,护照被盗的事情就被她发现了。
这家里的两个人,一个聪慧非凡,一个对高寄远了如指掌。高寄远在到达机场之后就被刑妍的人找到了,不由分说塞进车里送回高家。
一进家门,阿淳就站在客厅里,见到高寄远,先是一怔,就垂下头去。高寄远明白,这个自幼照料他的叔叔如今已经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就像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母亲与对方的偷情。
偷情代表着不忠,而不忠是高寄远正痛恨的事,他不想跟他们讲话了,因为这个原因,现在他也不想去找高逢微了。
谁的话他也不想听了,母亲和淳叔叔在父亲的眼皮子底下偷情,哥哥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和别的男人偷情——他们简直没有区别。
不忠。母亲是个对感情太恶劣的女人,她对他的第一个父亲不忠,又对他的第二个父亲不忠。高逢微和她一模一样,他们对感情没有半点忠诚,他太讨厌他们了。
还是母亲先来找他谈的。出乎意料,刑妍非常平和地询问了他为什么要偷护照。
他什么也不回答。刑妍弯下腰,径直就看他的眼睛,故意说:“寄远,你哥哥走了,你不高兴吗?”
高寄远愣了愣,恼羞成怒地一摇头。
刑妍便又说:“寄远,妈妈想问问你,这些年,我有哪里过你不好过吗?”
高寄远又一愣,低下头仔细想想。确实,母亲从未在物质上亏待过自己,吃穿用度和哥哥都是一样的,别人都说她偏爱哥哥,但他和哥哥都知道:母亲对他们俩是一样的淡漠,她的爱是冷的。
他没有第二个母亲,也不知道别人家的母亲究竟是什么样的,只好又摇摇头。
“这就对了。”刑妍点了一下头,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和你哥哥感情好,因为你们是亲兄弟,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是该这样的,你想去找你哥哥,跟我和你淳叔叔说一声就是了。”
高寄远心中惊喜,可是却觉得那里怪怪的。他一向是更听不懂大人说话的那个,因此只是沉默以表示他听懂了,也知错了。通常情况下,大人们是不会迁就他的迟钝的,刑妍更不会,但这一次,刑妍却非常有耐心地解释了。
“我是个不爱绕圈子的人,对任何人都是。但是寄远,你是我的儿子,和你哥哥一样的。唯一不一样的只是,你是我和你淳叔叔的儿子。我们,还有你哥哥,我们才是一家人,这样说你明不明白?”
高寄远完全傻了,可是母亲的表情很平静,好像这本来就是事实。她也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等待着他接受这个事实。
很久之后,他轻轻点了点头。
刑妍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翻腕看了一眼手表,“乖,我还有事,必须走了。”她站起身离去,走出两三步,又停下,说:“对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跟你爸爸——哦,你哥哥的爸爸出去应酬,以后你不想去,就不用去了,就说是我说的。”
直到深夜一家人都睡下,阿淳才敲响小儿子的门。
“谁?”
阿淳心中酸涩,小声回答:“寄远,是我啊。”
高寄远抱住枕头失望地回答:“哦。”
“我可以进来吗?”
高寄远把脸抹干净,才回答:“可以。”
阿淳轻轻扭开门走进来,像每一次来捻被子一样悄无声息。他走到床前,看见高寄远背身抱着枕头躺着,孤零零的,伸出一只手轻柔地握住高寄远的肩头。高寄远今年个头猛蹿上来,以前他总担忧小儿子不如大儿子结实,朝夕相处不觉变化,触摸之间才发现已经长大了这么多,明明昨天还是个只会要吃要玩的小孩子,今天却像大人一样有了忧愁的心事,不禁心中自责。
这时,高寄远终于转过身来,目光shi润明亮,长长的睫毛抖了抖,又垂下眼睛,让出一点空位。阿淳也垂下眼睛,默默坐到床上。一坐下,高寄远控制不住地蹭过来扑到他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阿淳一抿嘴,手掌落到他头顶摸了摸,高寄远的情绪一下全涌上来,忍不住低声啜泣。
他哭了一会儿,宣泄完当下的情绪,才抽耸着问:“大家都知道吗?”
阿淳不禁哽咽,安慰道:“没有的,没有别人知道了。”
高寄远躺在温暖的怀抱里,平复了一会儿,抬起脸,鼻头红红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