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服用镇静剂的第十天。
根斯巴克幻象从我的大脑中消失了。
我耳聪目明从床上醒来,见到一丝不挂的阿廖沙沉沉地睡在我的身侧。阳光从百叶窗的间隙漏进来。
我尝试活动了一下四肢。神经痛消失后,这具过分灵敏且强健的赛博格躯体反而让我无所适从。我花了一点时间,才学会掌控它。这个过程带给我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让我很是沉迷。
我不亦乐乎地探索自己的新身体。从最灵活的手指,到半勃起的性器。皮肤摸起来像鲨鱼皮一样光滑,有点恶心。关节好似记忆金属,可以扭曲到不可思议的角度。腰部异常柔韧,即使将身体折叠起来,也不会难受。
我泡了一杯nai茶,倒入胃里。腹腔处还有一个消耗生物能的动力炉。我翻查了一下使用指南,原来胰脏才是解析的器官,肠胃只有储存的功能。30%的生物体构成了我体内的神经网络和物质运输系统。难怪镇静剂可以产生效力。
我的内生殖器是残缺的,无法生产活Jing子,高chao时从Yinjing喷出的大部分是腺体ye和膀胱里的废水。——这其实是阿喀琉斯计划有意控制的结果。这个时代,义体技术异常发达,与其他领域的大部分科技相比,显得过分超前了。我们并非无法制造出拥有健全生殖能力的仿生人,但是我们不能成为上帝。赐予他们智慧,就要剥夺他们的繁殖能力,这是默认的行规。如果失去生育能力的人类试图拥有后代,那么他们就要前往正规的育所,出示出生证明才能使用人造生殖器官。
这是连黑市都无法伪造的凭证。它镌刻在每个人类的DNA里,以一种我难以想象的科技。——即使是身为国研所副所长的许鹤宁,也不知道这项技术掌握在谁的手中。
我拉开百叶窗,看向外面的晴空。贪婪地呼吸窗外流动的空气,那是风,轻柔地拂过我的面庞。
我忽然很感动。
我还活着。
可以自由地呼吸、自由地起舞、自由地亲吻。
或许,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意义。
我跳上床,把熟睡的阿廖沙吵醒,催促他快快穿好衣服,今天和我出门玩。
阿廖沙不想起床,抱着被子和我耍脾气,搬出秀村来吓唬我。我现在不生病了,才不怕他。再说了,秀村最近被他们Knights组织的老大盯上了,忙得焦头烂额。这名疑似人工智能的神秘黑客,代号“Mr. T”。秀村前些年为了调查它,在网上各处埋了暗线。没想到这些暗线都在前几天被这位T先生一一拔除了。秀村气得要死,最要紧的是,这件事他原先并不知情。他这段时间把满腔Jing力都浪费在我的身上。还是“温柔”的T先生给他发了一封邮件,提醒他这场“老鼠捉猫”的游戏还没有结束。邮件正文只有一个单词加颜文字——
Suprise ︿_︿
阿廖沙拗不过我,只好不情不愿地起床穿衣服。动作慢吞吞的。他真的好懒!
我问他,你最近不用去花滑团里报道吗?他说,我在休假,我又不是一年365天都有表演。我哼哼道,我以为你很受欢迎呢。他气鼓鼓说,June,你今天好烦人。
可是我很开心。所以我想嗒叭不停地和他说话。就像一台八音盒,拧动了发条,就开始自顾自地滴滴答答。我和他聊一些有趣的事情,聊一些无聊的事情,说说天上的云朵,说说地下的城市,一会甜言蜜语,一会真情实意。没头没脑,像个笨蛋。
他被我弄得好气又好笑,问我是小孩吗?刚刚学会怎么发音吗?他故意“啊啊”了两声,逗得我害臊又雀跃。
亚特兰大是一座安静的城市。只有公务员聚居在这里。安理会总部办公区占了城市面积的三分之一。中央挖了一个巨大的人工湖。道旁种了一些绿化树。春天还没有长出枝桠。逛了大半天,也没见着路上有什么行人。今天是工作日。阿廖沙提醒我。我看了看时间,现在是早上九点。整座城市就像一栋严肃的政治办公楼。只有我们两只小麻雀,在叽叽喳喳。
阿廖沙逛累了,我陪他在湖畔的长椅上坐下。
湖水是深蓝色的,在小太阳的照射下,波光粼粼。可惜这附近没有动物。我们安静下来,整个世界好似也要睡过去一样。“大吞噬”后,人类便失去了以前那个生机勃勃的地球。或许几亿年后,地球会重新变得喧嚣起来。可是人类还能延续到那个时候吗?
我看着这单调枯燥的风景,渐渐觉得无聊,又开始没话找话。我问阿廖沙:“你说,秀村他不会有事吧?”
阿廖沙靠在我的肩头,眼皮子打架:“放心啦……秀村之前有没有对你提过,他加入Knights组织前,和我们老大玩过一场捉迷藏游戏?”
我点点头。
“那个时候老大就查出他的身份了。若老大真要对付他,哪会等到现在,还只是拔除他的暗线那么简单。”阿廖沙道,“我们会乖乖为Kinghts做事,除了任务背后丰厚的酬金和它只收取极少的中介费外,还不是因为老大死死拿捏着我们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