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Aphro失踪了?”
“是的,我昨晚等了她一夜,没见她回来。今天早上起来,我也没有找到她。”
早上又下起了大雨。我穿着黄色雨衣,来到低科族的地盘。一路上走来,不友好的视线如跗骨之疽,但是我顾不上那么多了。雨声太吵,我只能大声问鲨鱼:“我问了我们公社的其他成员,大家都说从昨天起就没见过她。所以,我想来问问你,她昨晚有没有来这找过灰狗?”
鲨鱼听完后,拧起了眉头。他从帐篷里被我叫出来时,只来得及戴上卫衣的风帽。棚屋的防水布挡不住大雨,漏进来的雨水沿着他幽邃的眉心流下来,被犬类吻部般的黑色外骨骼分成两条支流 。
“她在搞什么?十五岁青春期,离家出走吗?”他先是骂了Aphro两句,才对我说,“我去问问灰狗,但我觉得,既然她昨天说了不来,那她应该就不会来了。我还可以替你问问我们组织的其他人,你先回去吧,到时我去酒吧找你。不过,有些话我得事先告诉你,大部分绿色生命的成员见到落单的仿生人都会有暴力行为。你别指望从我们地盘找回去的她能够完好无损。还有,如果她没有来过这里,那么她很有可能被骗去了喜国。若是这种情况,我就鞭长莫及了。”
“喜国?”
我在大雨中听得不太清楚。
鲨鱼只得靠近了我一些。
“一个宗教组织,信奉什么天地至尊欢喜佛……名字太长了,我记不清楚。总之,他们看人只分异端和非异端,脑子十分有病,对仿生人的态度很暧昧。喜国的地盘原本与我们绿色生命不接壤,但是他们前段时间好像通过洗脑的方式吞并了几个与我们相邻的自治团体。以Aphro那神神叨叨的性子,是会被骗去做教徒,还是被抓去当异端,没人说得清楚。你要有心理准备。”
好吧。
我本来还想多问几句,但是因为我和鲨鱼离得太近了,有人砸东西过来,泥巴、石头、垃圾……什么都有,嘴上还用寨原住民独创的一种语言嚷嚷着,大概是叫我滚出去。
看来低科族不仅是仇视仿生人,还非常排外。虽说我在月亮公社里经营酒吧,不少人认识我,但是我现在穿着雨衣,大半张脸都被帽子挡住,他们不可能认得出我。鲨鱼似乎猜到我心中所想,靠着我,在我耳边道:“你也别待在这里了,你这身黄色的雨衣太显眼了,你不应该穿得那么漂亮。这些原住民不喜欢。他们跟疯子一样的,一旦嫉妒心起,可不管你是人还是仿生人。”
我扫视四周,不好让鲨鱼难做,只得提前离开:“有什么消息,你记得通知我!”
他在雨中点了点头。
我回到月亮公社,憋了一肚子气。我脱掉身上脏兮兮的雨衣,挂到防水布的裂缝下,用雨水冲洗干净。法官问我,找到Aphro了吗?我说,暂时还没有消息。
“如果到了明天,她还不回来,那我们只能判处她‘亵渎罪’,让她离开公社了。”另外一名法官道。
我惊讶地望向他们三个。那名法官耸耸肩道:“毕竟她昨天就提交了退社申请,我们这样做,也是尊重她的选择。何况,我们也不能确定,她离开公社那么久,是否会在外面做出损害公社形象和利益的事情来。”
我很快便平静下来。
原来,所谓的“亵渎罪”是给公社与那些可能会招惹麻烦的成员撇清关系用的。
黑帮的庇护能够让月亮公社在物流公司控制范围内的地盘过得不错,甚至可以和聚集了一堆暴民的低科族隔着棚屋的裂缝相对,彼此之间虽略有摩擦,但大部分时间都相安无事。除此之外,就别指望太多了。
大家都是抱团活着而已,连互相取暖都做不到。
我回到宿舍楼里,越想越烦闷。Aphro的失踪,低科族的敌意,公社成员的冷漠……我在吊床上躺下来,大雨中,四周一些低微随意的嘈杂声,像蚊虫一样,在我耳边嗡嗡。我在城外的寨只待了三个多星期,与Aphro交情不深,但是我闭上眼睛,总能看见她,看见她在一片黑暗中抱着那盆枯死的植物尖叫着,仿佛有什么在吞噬着她。但是所有人都看不见,所有人都装作自己还睡着,所以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了疯子。
我睁开眼睛,看了看时间,现在才早上十点半。
我想了想,决定不等鲨鱼的消息了。我从吊床上起来,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衣服,套上另外一件灰扑扑的雨衣, 带上阿廖沙的红丝绒银行卡,攀着绳梯下到地面。
“Prome。”
有人从一个隔间里探出头来,叫了我一声。
我认出他来,代号“Lape”,“图书馆”的另外一名管理员。
“别去做无谓的事情。”他说,“我不想你也被判处亵渎罪,驱逐出公社。”
我停顿了一下,道:“不用担心,我只是在值班前出去逛逛而已。”
我不待他说话,下到地面,戴上雨衣的帽子,就离开了月亮公社。这次,我终于顺利穿过了低科族的地盘,来到鱼龙混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