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郁时秋走过众人异样的眼神,挑了条人少的小街,独自逛着。没走几步便看见路边有个灰扑扑的小孩儿缩在墙角,见有人走过来,抬起面黄肌瘦的脸,撑开眼皮可怜巴巴地盯着。
郁时秋缓步踱过去,居高临下地问:“你在求救吗?”
小孩儿哀哀地瞅着他,发出啊啊的气声。颤抖地伸出脏手想拽郁时秋的衣角,抬到一半复又怯怯放下。
郁时秋只冷声又问了一次:“你是在向本座求救吗?”
小孩儿似乎被他的冷漠震到了,犹疑地点了点头。
郁时秋俯视着他,Yin影将小孩儿完全覆住了。他说:“这可不是求救的眼神。”
“看见那边的长队了吗?”他指着那边派粥的队伍,“想要什么,自己去拿。”
小孩儿悲哀地皱起了眉。
“你若真想活命,爬也会爬得过去。”郁时秋神色薄凉生讽,似是在讥笑当年的自己。他嘲道:“可惜你命不好,遇见的是本座。”
小孩儿瞠大了眼,看见眼前人毫不犹豫地转身。
在郁时秋转身离开之际,却有一支素白的手递到小孩儿面前,手中拿着用油纸包的熟食。
“喏。”
此时日光正喑哑,秋风卷蜃阳,拂起男人的长发,略略遮了半张面庞。郁时秋回头时,只看见一双水墨画般流畅的眼。
然而横出一句娇喝打破这宁静:“你这人怎地如此铁石心肠!这孩子都这样惨了,你不救他算了,却还给他希望!”
“小雅,不可无礼。”
见小孩儿接了那食物开始狼吞虎咽,男人起身,一身冷灰直襟长袍,长身玉立,白肤青鬓。只是他抬起头来,露出的五官极素淡,令人见之即忘。只一双眼生得灵动细腻,未语先含三分笑。
他歉然道:“这位公子,实在抱歉。家奴第一次出来,不懂规矩。某在此给公子赔个不是。小雅,快给公子道歉。”
被唤作“小雅”的小厮撇撇嘴,一张水灵灵的小脸明显不是下人能保养得出的。“他”娇声道:“不要。本来就是他不对嘛”
“每人的选择有他自己的思虑。”男人正色道,“道歉。”
小雅似被男人少见的严肃吓到,但依然嗫嚅着不愿道歉。
郁时秋无意等一句道歉,亦不愿与人多言。微微向男人颔首示意,转身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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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县丞季琰遣人叫两位大人来堂中一叙,说是有位显达的富商回乡来,捐了银子及粮食布匹。
郁时秋甫一踏进堂门,便见一袭灰袍的男人,正站立堂中,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
小雅叫道:“诶!你不是昨天那个那个”
“小雅。昨日与你说的,都忘记了么?”男人歉意地拱手:“公子,实在对不住。”
李澹平颇为古怪地瞧着二人,想他昨日找到郁时秋,没能忍住对他发了脾气,如今湟里乱得没了章法,若是遇到些不轨之人他该如何回去向皇帝与王爷交差!想来不知何时,这厮竟又勾搭上外人。
季琰看他俩的样子,试探道:“原来二位已经见过面了?”
“不瞒季大人,昨日某曾偶遇这位公子,当时因着误会,闹了点不愉快。如今既是有缘又聚,某想着,还是将误会解开来为好。”男人将小雅招过来,“给公子道歉。”
“小厮”努努嘴,不情愿道:“对不起啦。”
“态度要诚恳。我昨日是怎样教与你的?”
“好好好公子,对不起啦!昨日是我、是小的出言不逊冒犯了公子,小的在此给公子赔个不是。”说罢,还鞠了个大躬。
“小雅年纪尚小,某今后一定严加管教,还望公子见谅。”
男人一派清贵温雅,一身气质远胜相貌。平凡面容上唯一双眼生得极好,总是含着淡淡笑意。教人瞧着那双眼,心底便如长出一丛丛柔软的青荇来,将最后一点儿不愉也化为虚无。
李澹平心下不屑道:面子功夫做的倒好,可话里话外,你却不还是护着那家奴的意思么。
郁时秋道:“小事一桩,本座并未记在心上。”
季琰出来打圆场:“这样好,这样好。误会解开就好。”他笑容可掬地将三人引到八仙桌前,“公良掌柜,这位是户部侍郎、监察御史李大人,来咱们湟里协助救灾一事。李大人,这位是秀洲公良氏大当家、公良少主,这次归乡,不巧逢此天灾,大当家心善,给咱们捐了许多银两。”
公良文将目光从郁时秋身上移开,笑意柔和:“早听闻‘朝中有清流,澹澹平燕兽’。某虽远在江湖,李大人之名,却如雷贯耳。”
“不敢。倒是公良掌柜,西秀洲东良渚,资巨万万,置产遍江南。如今国家财政拮据,司农仰屋,本官一介清贫文生,却不能有此财力解民之急。本官更是要替百姓向掌柜道个谢了。”
官商自来多勾结,李澹平最看不惯。这话里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