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已离开村里, 李扬一直闭着眼, 抿着唇, 手中死死地攥着那个同心发结。 指甲陷入掌rou中, 微微渗出血红, 似是不觉痛般。
[李扬,从今天起 你便是我的学生。 一切所学, 将会关系到你日後能否承爵。]
李扬抬手擦了眼泪,[ 是不是学会了, 就可以接春桃到京城?]
范文川放下手中的狼毛笔, 望着李扬。片刻,道:[ 世族子弟自少熟读四书五经, Jing六艺, 官学礼仪, 待人接物, 一举一动皆有标准。李扬, 你认为你能追赶得上来吗?]
李扬身体微微抖震着, 悲痛情绪未能平复,颤声道:[一年! 待我及冠之日, 承爵位建府之时, 必定派人风光接春桃到京!]
车厢里极其宽敞华丽, 白幽仰面八叉地躺着上面。
[呜......渣男!负心汉!] 也不知在骂谁, 白幽自顾自沉醉在自己的内心戏中。
车厢里铺了层熊毛皮,点了熏香, 白幽刚才一直嚎了整路, 眼睛哭肿了不说, 人也累得有点脱力, 就由得身旁两个美婢伺候。
范文川取来一本三字经,命李扬端坐好,从简单显浅的知识开始教授。
见李扬学得有模有样,先生点了点头。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了[李扬]二字。
[李扬,这是你的名字。]
少年握紧双拳,平放在腿上,努力认着这两个字。
活了十九年,他一直认为自己大字不晓一个,也无关系。直到今日,他才得知,外头的有多广,自己到底是这麽 无知愚昧。
[范公子。]
[李扬,以後要叫我先生。]
范文川 一手执书, 一边在纸上写着简单的单字。
[先生。]
[嗯?]范文川 挑了挑眉,望着李扬。
[我哥... 兄长为何不承袭爵位?]
李濯身为嫡长子,绝对比李扬这位次子更有资格 承袭开国公爵。
听白幽说,李濯学识渊博,心思慎密,为人端正温文,是个不出世的人才。
白幽突然坐直了身子, 虚咳了两声, 摇了摇头感叹道:[ 话说十五年前先国公夫人在次子李扬三岁生辰当日,命家中百名随从护卫,送次子回乡省亲途中被 山匪抢劫。 队中百人被杀, 次子失踪生死未明。]
白幽喝了口茶,接着道:[ 众人追寻未果, 就当李扬已死。 当时夫人已有孕五个月, 得知消息後, 悲痛万分, 不幸滑胎, 身体亦因而受损, 日後无法成孕。三年後,李国公出征讨伐北夷, 虽我军大获全胜,但李国公却战死沙场。]
李扬深呼吸了一口气, 眉头深锁, 双拳握得发白。
白幽叹了气, 又喝了口茶,再道[李国公死後, 国公夫人强撑着虚弱的身子打点府中大小事务,丈夫死後半年, 国公夫人也随人而去。唉,才二十多岁便香消玉殒。 先帝感念开国公忠良 ,又怜惜李濯年幼, 便下旨封他为太子伴读。 ]
[当年太子十四岁,李濯十一, 两人同寝同食, 不久便暗生情愫。 鸿源四十三年, 太子十八岁时, 向先帝请旨, 迎娶李濯为太子妃。 可惜在太子大婚当晚, 太子中毒暴毙, 太子妃却不知所踪。]
范文川 冷笑了一声, 放下了手中书卷, 搁下毛笔, 掀开了车帘,眺望着前方, 像是沉思, 眼眸中似有半丝悲凉。
[ 两日後太子妃被捉拿, 身上藏有杀害太子的毒药,又查到李濯与秦南王有勾结。 先帝大怒, 下命三皇子领兵攻伐秦南王, 而李家近千人被流放或严刑逼问至死。 老国公亦不幸死於牢狱中, 李家可说是几乎死绝。]
[李濯 被关在牢中五年之久, 直到四年前三皇子登基後, 翻案再审, 证实了李家无辜。 皇上仁善, 从新赐爵於李家, 厚待李家宗族子弟。李濯 在牢中饮食一直被人渗毒, 现中毒已深 , 等你回京以血为引救治。]
李扬 听得额上青筋直跳, 激动的浑身发抖, 咬牙问道:[是谁下毒害兄长?]
白幽说话太多,嗓子有点发乾, 拈起一颗冰葡萄, 塞到嘴里,含糊道:[你知道墨醉楼的琦玉公子吧,他爸是太医陆尔, 就是他爸下的毒!所以他才因而被发卖到楼里当官ji!]
[为何?]李扬重捶了一下木茶几,让范文川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 其中因故,李濯 以後自会跟你细说。]范文川 正了正衣襟, 厉色道:[ 世家子弟,喜怒皆不形於色, 亦不可随便表露爱恶, 以防有心人设计。]
李扬垂下头,低声道:[ 学生谨记。] 眼光却不自觉飘向白幽。
白幽单脚弓膝,懒洋洋的靠坐在旁边, 手抓了把瓜子,嗑得正香。
感受到李扬那道疑惑的目光, 不好意思地别过头, 自觉地端坐好。
[ 李扬,我这种叫不拘小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