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改命这话说起来很容易,真的要做却是很难。
便是宣鼎这般阅尽了千年陈迹的博古之人,也不曾知晓究竟有什么办法可以将公孙恣的阳魂Yin魄合二为一,一个人闷在书房里苦思无果,最后只好去问公孙恣本人。
公孙恣冲他翻了个白眼:“周易啊,又不是祝由科。就算我通晓六壬奇门,也只是个读书人,顶多是会点武功,又不是劳什子的天师术士。”
宣鼎对他说自己“只是个读书人”的评语不置可否。
第二天,宣鼎又独自下山去,从县衙牵回被落下的毛驴,在驿站寄出了一封加急文书。
他托人去傻木匠家里探望了一番,好歹留了些银钱当作昨天失礼的补偿,他远远站在门外观瞧,那受惊的男人怯生生地扒着门框向外张望,一步也不敢踏出,他体格高壮矫健,神态却像只虎口脱险的鹿,战战兢兢地瞪着眼打量四周,给什么都颤抖着推回来,只结结巴巴地反复说不要。
宣鼎默默地望着,始终不能将这副模样消化,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怎么会如此脆弱,可他忽地又想,这是公孙恣的Yin魄转世投胎,那是否在公孙恣的血骨之中,曾经也有过这样稚拙无措的神魂——或许是在他幼年失去双亲的时候、又或许是他怀着雄心壮志考取功名却屡屡受挫的时候?
男人缩回了昏暗的房中,自以为谨慎地趴在窗后窥视,那双惊慌的眼透出明亮的光。
宣鼎蓦然觉得某种难以言喻的心情变得更加迫切,他扯紧了毛驴的缰绳翻身而上,蹄声嗒嗒地折回了深山。
公孙恣知道宣鼎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可他没料到宣家居然如此富有。
此时渐入深秋,骡马的肥膘还没养熟,江河汛期也已过了时候,但宣鼎居然能买通漕帮,千里快船一路扬帆,如此兴师动众,只是为了送一本书。
值得千里加急的书,自然不是普通的书,而是传说中早已散佚的《抱朴子内篇》。
《抱朴子内篇》多为鬼神符篆等玄学之术,如今传世的仅有十几篇零散文章,宣鼎初掌家时曾有许多盗墓贼循着名声抱来古董上门叫卖,宣鼎为了息事宁人便一并随意买下。那些收来的古董真真假假,他也不曾多加留意,如今遇上这么一遭,这才陡然想起,当年买下的废物里,竟好像有些了不得的东西。
江南河东千里路程,这本书送到宣鼎手中,只用了十天。
这十天的意义很微妙,似乎意味着一种结束、但又意味着一种全新的开始,谁也不知道这之后究竟会是什么,所以他们故意放纵蒙蔽。
他们在竹林间喝到酩酊大醉,趁着醉意抚琴弄剑、在土地之上划出凌乱纷杂的剑痕,公孙恣笑起来,他说宣鼎的剑意终于心有所向,他说这一生从未感受过如此清爽凌冽的剑气,于是宣鼎丢下剑去吻公孙恣。
他们在斑驳的树影下抱作一团,凉爽的风化作shi热的雾,裸露的胴体贴合在一起上下起伏,紧致shi热的xue裹住怒张勃发的剑,抽插间发出yIn靡的水声和放浪地呻yin,他们痴缠着、翻滚着,一步步卷进卧房,沾染泥渍水痕的衣物在动作间逶迤地拖了一路。
第十一天清晨,山下远远传来一声锐利的哨声,这是漕帮货物送到的信号。
宣鼎从凌乱的床褥中翻身坐起,下意识看向睡在身侧的公孙恣,男人安闲地平躺着,一只手搭在额头上,胸口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毫无破绽,看不出真睡假睡。
宣鼎取回书后在书房里不眠不休地待了三天,公孙恣气得踹门骂他是不是要成仙,书房里依旧无动于衷,连一点儿人声都没有。
第四天天光破晓的时候,宣鼎顶着一张面色青黑的脸推开房门,深秋清晨的阳光薄凉,衬得他面无人色。公孙恣坐在门槛上,铺了一张纸画的棋盘面地自弈,男人大概还在生气,头也不回,闷头坐着好似一尊铁塔。
宣鼎走出门来,单手捧着那幅千里迢迢随身携带的画卷。
“哟,出山了?”公孙恣终于还是转过头来,他刚看到那卷画轴,宣鼎便从善如流地递到了面前,还顺势点了点头,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男人颇为新奇地挑了挑眉毛,一边解开绸带将画卷慢慢展开一边道,“这不是你珍藏的宝贝吗,怎么舍得给我看?”
画卷慢慢展开,素纸之上用浓黑的墨勾勒出一个写意人像,这人像寥寥几笔画出衣袍纷飞,连五官都不曾着墨,却似乎能看出画中人在仰天长啸,影影绰绰似梦似幻,公孙恣正看得出神,只觉得这画分外熟悉,不禁咂摸着凑近了几分。
就在此时,宣鼎忽然飞身闪到公孙恣身前,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血淋淋地探了出来,他左掌按在画卷之上,鲜血淋漓的右手则以迅雷之势猛然拍在公孙恣的胸口。
公孙恣一时不察被他打中心口,惊怒之下正要厉声呵斥,却见宣鼎额头陡然显出一道纹样诡谲的符篆,随着宣鼎运功动态金光大盛,公孙恣何等天才人物,旋即料到宣鼎定是在掌心刻了同样的符篆,如此是要用rou身作媒,将他阳魂封入画卷之内。
活人作媒自然可保阳魂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