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的路显得蜿蜒而漫长。每当他从校门迈出,总是期待吴菲的那家小店,开着门,亮着灯,她站在店的门楣里向他招手。他一次次满怀希望,又一次次失望,有时下夜自习,他会打开店门,把卫生打扫一遍,尽管,这些地面已经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然后他坐在店里,直到先农巷里大部分商铺都熄了灯,才从沙发上起身走进黑夜中去。他从来没有这样思念一个人。吴菲带走了他灵魂中的某一部分,而这一部分的缺失,让他坐立不安,他没有经验和力量与这种缺失对抗,所以无奈的接受着这种缺失带来的无力感。
&&&&&&&&&&在谢凯思念的尽头,吴菲的父亲一天天好转。这种好转也包括重新接受自己,在这种好转过程中,他因为上厕所弄脏了裤子,而大发雷霆,因为拖鞋只有一只,大发雷霆,这种暴怒的脾气很多次毫无征兆的降临在吴菲母亲头上,她像一个在大雨中忘记带伞的人,被突如其来的大雨弄得狼狈不已。不过终究是雨过天晴了。他们办理了出院手续,出现在人头攒动的车站,他们被迅速的淹没在人海中,他们的悲伤,高兴,压抑,激昂在这里被稀释分解,直到它们渐渐变得微不足道。车站里走出来的新鲜面孔提着行李,和自己的同伴有说有笑,在谈笑的间隙里他们打量着这个全新的世界,那些新鲜的面孔多么熟悉,熟悉得就像吴菲父亲自己,他看见他们,如同看见了自己的昨天。那年他也是这样满怀期望的踏进这座城市,小心翼翼的把自己那个不大的梦想安放在这里,不过现在他该回去了,这里已经不需要他了,尽管他或许还留恋着这里。他看着车窗外,突然兴奋的告诉吴菲某个从车窗外闪过的高楼,说他在那里干过,那个老板人很好,结算工钱的时候还请他们吃了一顿。吴菲张望的时候,那栋父亲口里的建筑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父亲的嘴角依然挂着笑容,然后意味深长的轻轻叹口气,轻到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
&&&&&&&&&&当谢凯再次见到吴菲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了,当他从攒动的人头之间看到“娜卡”的灯光,那道灯光射透了他的胸腔,他感到心脏一阵狂跳,人却呆呆的站在隔着一条街的距离外看着吴菲,她看见吴菲整理着桌子上客人看过的书报,揣测着自己累积了一个月对吴菲说的话中哪一句该是第一句。他选择着不同的词汇来组成他的思念,然后又打乱这些词语组成的句子,觉得吴菲现在更需要像样的安慰,只是暂时不知道这些安慰该从何说起。他走进店子,拍了一下吴菲的肩膀,吴菲转身看见站在背后满脸笑容的谢凯,于是她也回应给他一个笑脸。一个月没见,谢凯本以为他们之间该有更多话要说,他之所以得出这个理由是因为他在这一个月深刻的思念着吴菲。但事实是,他们每讲一阵话后就会莫名其妙的戛然而止,这种生硬的停顿在他们之间前的对话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次,但今晚他们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这样的停顿。他们关上门,走在蓬溪街头,谢凯看着吴菲想说些话开导她,“我们去喝酒吧”,吴菲说出这个建议后,望着谢凯,“好啊”,尽管谢凯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建议没有准备,但还是觉得没有别这更好的建议。酒是一个神奇的东西,人开心的时候需要它,它让人更开心,难过时候更需要它,它让人忘记伤痛,无论是高兴还是难过,我们似乎都愿意买醉,在醉意里,大的无穷大,小的无穷小,于是我们用它放大好的,让好的更好,缩小坏的,让忧伤滚到九霄云外去。
&&&&&&&& 红星桥头的鸡市街,被一个个帐篷占领着,这里是大排档的世界,田螺在油锅里噌噌冒着浓郁的香味,白炽灯照耀下的厨师在一堆调料面前举起又落下他的大勺,火苗在锅里上窜下跳,他像是在指挥交响曲。帐篷里男人的划拳声和女人的嘻哈声,让这里成为蓬溪夜色中的一方热土。服务员把菜单丢在他们面前就走开了,现在这个点正是大排档最火爆的时间,所以服务态度相应的显得简单而粗暴。“想吃什么点吧”,吴菲把菜单丢给谢凯后,转身对服务员要了箱啤酒。这样看来,吴菲更像是男士,而在一旁勾菜单的谢凯就显然更像女士了,这让谢凯感觉有点奇怪,于是他快速的在菜单上勾着,想迅速完成这个不光荣的任务。在等菜的间隙,吴菲把自己面前的酒杯和谢凯的酒杯一起倒满,说她要感谢这些天谢凯对她弟弟的照顾,说完后他们一饮而尽,然后砰的一声把酒杯放在桌子上,杯里的泡沫沿着杯壁滑向杯底,在还未接近的时候,酒又重新斟满,他们就着桌上那碟炒黄豆,各自喝了一瓶酒。菜终于才上来了,刚从火炉上端下来的砂锅还哧哧冒着热气,于是吴菲又举起酒杯说庆祝上菜。他们一杯又一杯的喝着,谢凯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只知道从前没有这样喝过,他们畅快的聊着,不再有莫名其妙的停顿,他们聊着以前聊过的,以前没聊过的。火炉上腾起的烟一缕缕悠然的飘向远方,消失在深邃无尽的夜色中,这里是蓬溪唯一还闪着光亮的地方,吴菲觉得,这里是无尽黑夜里的一座孤岛,她不想离开这座岛屿,在这里她找到了安稳,而那无尽的黑夜只让她感到飘摇无边际,于是她不再回头去看那些夜色笼罩下的蓬溪,她只把迷离的目光投向桌上